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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磨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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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无赤足,人无完人。
    作为一个自身小毛病不断的半职业流氓,刘邦对于些许瑕疵并不是那么看重。
    被手下人欺上瞒下着骗走些钱财不是一次两次,跟兄弟伙因为一些小事拳脚相加也纯属正常。
    打归打、闹归闹,越是这样刘邦才越开心,为什么呢?
    因为在他看来,感情是打出来的,酒肉朋友一起吃吃喝喝的时候嘴里说的无非是你好我好,那有什么意思?
    能经得起相互阴损,在交际中一点一点的加深程度慢慢试探,这是一种看清对方考验情义的机会,关系到日后如何与之相处,以此判断能让对方为自己做什么样的事情才不算超出底线,这才是刘邦活到现在引以为傲的地方。
    就比如对待夏侯婴那样张嘴就骂的事情绝不会用来对待周昌,还比如卢绾再怎么深得信任,他的待遇始终比不上碌碌无为的曹参……
    抛却往日身份高低之分,有没有本事也是很重要的,再者说,越相熟越吃亏这是一条走到哪都被承认的定理,因为需要立威的时候,只有最亲近的家伙才不会翻脸……
    陈平入了沛营之后作为不多,刘邦却对他颇为倚重,单看任命来说,护军相当于监军,这在丰沛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参乘相当于车夫兼近卫,如果有人觉得这是个低贱的活儿,那说明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司机才是心腹;而都尉,吴广是陈胜的都尉,董翳是章邯的都尉,虞周是项籍的都尉……
    护军都尉,使参乘之职,可见一般。
    一个初来乍到的家伙忽然踩在所有人脑袋上,有人不服是正常的,事实上,这也正是刘邦特意而为,目的不外乎两个:
    其一,陈平若想迅速服众,在短时间内作出一番业绩是必须的,这样一来,大家可以进一步了解此人本事,有本事的人当然要好吃好喝供起来。
    其二,谈及信任,有人曾说那是一种滑稽的好感,不可否认的是要在极短时间内取得这东西还是有些难度的,把陈平置于高位,那也意味着将有无数双希望此人跌倒的大眼珠子一个劲盯着,简直是帮刘邦省心!
    结果陈平真的有所作为了,而且那些帮助刘邦盯着的人也没让这位沛公失望,从贪污到跟他嫂子那点事儿,灌夫数落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完……
    刘邦很开心。
    没有弱点的人是没法加以重用的,有弱点意味着有把柄,拿捏起来全是一句话的事儿……
    最重要的是。
    陈平如此懂得他的心思,自曝其短博取信任,完事儿以后又将理亏说得如此……坦荡,这种举动既有刘邦渴求一见的才智,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这行事风格,对脾气啊!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儿,那是他嫂子又不是你嫂子,翻来覆去的说有意思吗?至于钱财,季哥我什么时候在意过了?这事儿你们问问周勃!”
    “沛公……!”
    刘邦不耐烦的一甩袖子:“行了行了,楚军还在浴血奋战呢,你们在这计较这些像什么话!就这样吧!”
    刘邦的心思很少有人懂,但是周勃知道,季哥刚才点了名,那就是让自己出面帮着息事宁人,因此他一把拍在卢绾肩头说道:“老卢啊,现在真的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还不了解季哥吗?
    我以前靠着编箔吹打度日,过不下去了私自拿走的钱财还少吗?季哥什么时候在意了?
    算了吧,让这位灌兄弟下去歇一歇,打完这仗再说!”
    卢绾无奈,只得带着灌夫退了下去。
    等他们两个走了以后,刘邦以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陈平,颇有几分暧昧的意味在其中,那意思好像在说: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啊!
    事实证明,能当主公的人,确实要在某些方面胜于属下才行,被刘邦盯了片刻之后,陈平再怎么若无其事,依然感到脸上有些不受控制的发热。
    单以厚薄算颜值,技不如人啊……
    “沛公,观战,观战……”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前言不搭后语,只有在场的两个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再回头,刘邦看向楚军利利器坚甲的眼神里少了几分急不可耐,胜券在握的样子仿佛已经将其收入囊中……
    ……
    ……
    什么是默契?
    上一句和下一句之间隔着许多没有说出口的话,但是两个人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这就叫默契。
    一心杀敌的军士从未留意身后,却有无数袍泽为其遮风挡雨,这也是一种默契。
    如果说刘邦与陈平的默契源自一种臭味相投的话,那么正在奋战的楚军则是另一种生死相托。
    厮杀进行了一个多时辰,选锋营人人浴血,从地上尸首的装束来看,他们无愧于精锐之名,以寡击众反而占了个大便宜。
    景寥的身上多了数道血痕,却依然奋战不止,对他来说,不如嘴大的不叫伤口,胳膊还能动就不算负伤。
    像这种冲在最前面的家伙承受的压力更大、敌人更多,所以他们的精甲都是匠人们精雕细琢过的,即便这样效果也不大,实在是打起仗来太过惨烈。
    如果是试探,经历了一个多时辰也该打出真火,如果是血战,此时应该体力大降打得收敛一些。
    但是景寥硬生生凭借一己之力,在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把这场遭遇几乎打成了歼灭,直让两军叹为观止。
    赵贲的脸色很不好看,坐视一部覆灭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眼看着前军的还手之力越来越弱,他总感觉自己并未更加全面的了解楚军。
    换句话说,前军没有达到试探的目的就被人虐成了狗,接下来除非大军压上才行了。
    章邯给了他五万人,那意思并不是可以挥霍五万条性命,秦军的军法很公平,杀得多死的少有功,杀的少死的多有罪,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前军人人待罪是跑不了了,他这个主将同样责无旁贷!
    怎么办啊?
    这就像赌博啊!
    已经搭进去那么多人马当本钱,现在输了一阵,要不要继续下注以求翻本?!
    如果楚军占据绝对优势,这样的念头压根不会出现在赵贲心里,可是如今秦军人数上仍然数倍于敌人,是不是应该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想到章邯的叮嘱,他很快推翻了这个念头,应该“少则逃之”的楚军都能主动求战、死不旋踵,谁敢说说他们没有更多仰仗?!赵贲不相信……
    所以秦军的军法对于兵士来说是一条拼死挣取军功与家业的坦途,对于将军来说,却要人人心中有一本帐,战前需得好好计算得失才行。
    “鸣金,收兵吧!”
    “将军!这时候往回撤,前营的弟兄们可就全完了!楚军只需首尾相衔……”
    “我知道,撤回来多少算多少,尽快收兵吧!”
    赵贲的这个决定令人费解,不能接受的副将不仅仅是杨熊一个,头戴板冠的军主纷纷出列:“将军三思啊,如果我军此时撤退,战籍落笔必然过大于功,我等如何甘心!”
    “是啊将军,贼军再精悍也不如我军兵多将广,只要趁他们立足未稳全军压上,此战必是我军终获大捷!”
    赵贲左右看了看,主意不改:“鸣金,收兵!”
    冰冷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解释的余地在,众多副将相互对望片刻,只得抱拳应诺。
    鸣金又叫鸣钲,当这种像钟一样的铜器响彻战场的时候,许多人开始摆脱对手谋求退路,如果是宋襄公那样的仁义之君,说不定还会同时鸣金放敌人一条生路。
    可是景寥不是宋襄公,现在也早已不是礼乐盛行的春秋,听到敌人的鸣金声之后,他热血沸腾连挑数名秦兵,两腿一夹马腹,竟然比秦军还快一步冲向秦营,看那架势,不把这些“亲近”了一个多时辰的朋友全部留下,他是绝不甘心!
    这么独、这么显眼的家伙怎么可能没有弓弩关照,十多支冷箭飞过之后,马背上变得空无一人,再看时,景寥绕着马腹打了个转,楚戟耷拉在地上拖动着,溅起一路火花!
    磨刀需要时不时的泼洒些凉水降温,景寥磨戟更加骇人,他将追上的秦军后心进前胸出捅了对穿,再往外拔出兵刃,小枝撕扯出的伤口犹如野兽啃噬过一般,令人不忍直视。
    当着众多秦人的面掐死他们的袍泽回营的希望,景寥的做法非常让人愤恨,尤其是他每杀一人便挑衅的大吼一声喊出一个数字,更让一众秦将战心暴涨。
    这是对于秦军莫大的侮辱,却也正是楚军最好的强心剂,在他的带领下,选锋营的将士们争相报功,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背后全是秦人的血泪,一时间,仿佛现在战事已经结束,而这些人正在统计战功。
    更有甚者,有个家伙割下敌人头颅之后嫌弃的看了一眼,一撒手“咕噜咕噜”滚出好远,这样的举动对于以人头计算战功的秦人来说,无异于表示着:太弱了,报上去也不能算功劳……
    人死之后,身躯便是皮囊,对于常年驰骋沙场的人来说,这种事情应该看的很开才对,偏偏就有人看不开。
    虞周看不开,是因为他经历过文明洗礼,为了战事着想他不会多说什么,但是心里总归非常别扭。
    经历过生死的人轻视死、向往生,这其实是一种悖论,就拿虞周来说,他可以接受有朝一日自己战死了身首异处,却不能接受有人当着他的面如此对待项籍、龙且他们,因为哪怕英雄幻灭也不该被踏作污泥,烈士迟暮亦不该受尽折辱。
    那些人头是秦军的,他们是秦人的烈士。
    所以站在楚人的角度来看,这只是一地战功,但是对于虞周这样本心应属华夏的家伙来说,最好少死一些人、少一点互相伤害的事情才好,哪怕是为了以后解开恩怨可以容易一些考虑呢……
    眼前的秦人没有那么长远的心思,他们早在回营者大大少于预期的时候就已怒火中烧,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记得那些伙伴曾是刑徒身份,他们只知道袍泽死了,还是死不瞑目的那一种……
    “将军,楚人辱我太甚!末将请令拍马出营,给这些贼寇一些颜色!”
    “将军,末将同请!!”
    “将军,你若不答应,我等宁可在此站死,也绝不肯苟活于世!”
    “将军……”
    赵贲低下头,四周全是血红的眼睛想要求战;赵贲抬起头,立刻就能看到景寥驱赶羊群一样追击秦兵的身影。
    他犹豫了……
    军队在作战的时候就像猛兽,两兽相争,只要不是太悬殊,输掉的必然是最先夹起尾巴来的那一只。
    因为它战心已失、胆气已丧,再出爪牙必不如另一只眼明手快。
    秦军没有失去战意,相反他们此时正当高涨,但是对于军中事宜来说,还有一个大忌就是朝令夕改。
    秦军先前的退却并不算溃败,那是他们明智的选择了止损以待更好的战机,偏偏受了景寥一激之后,自认为可以把人多作为凭仗的家伙全都跳起来了,这一跳,就让赵贲犯了寡断大忌。
    “将军!末将宁可做了无头鬼,也不要龟缩在营中受此羞辱!”
    “是啊将军,拼杀一场吧,士气可鼓不可泄,我等便是死了,也绝不让楚人好过!
    战功什么的末将不在乎了,就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七嘴八舌,三请四邀,如果赵贲是那种心有定计能够日后翻盘的智将,他此时一定力排众议。
    可是所有人里只有一个人的意见相左的时候,坚持真的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犹豫片刻之后,赵贲重新跨上战车:“好,大开营门,今日我等就与楚军再战几阵,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有哀嚎着往回走的,有怒气勃发往外出的,这种情形稍显凌乱了一些,让赵贲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秦军营门大开的那一刻,率先行动的既不是自己的麾下也不是对面杀红了眼的那名楚将。
    只听得一声长啸之后,楚军的大纛下面一片慌乱,大纛象征主将与本阵,这能是出了什么事情?!
    念头还没转完,只见一匹黑亮如油的骏马风驰电掣般冲了出来,丈余高的巨马并不常见,更加可怕的是它的眼神,如果说之前景寥胯下战马还只是烈兽一头的话,那么现在奔来的才是天生战兽,人能从马的眼睛里看懂战意,这是什么概念?
    马凶,马背上的骑士更不是软弱的,此人借着马力一路行来,长戟动也不动便能泼洒一地热血,偶有挡路者,不是被马踏在地上不知生死,便是被来者挑飞半空砸伤同袍无数。
    按理说秦军刚刚经历一员猛将再看到一位应该士气大大受挫,但他们看清来人之后个个打了鸡血一样兴奋难言。
    楚军的大纛往前动了!
    来者正是他们的主将项籍!
    只要拿下此人,何愁楚军不散?!
    “活捉项籍者赏千金,得其尸首者百金以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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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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