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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沛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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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军兵临彭城,算是摸到中原的一点边儿了,这个时候,往哪条路走都会有无数过去没有遇到的问题等着大伙,所以小小的会盟一次非常有必要。
    在此之前,虞周不介意把秦嘉卖掉换来自己不用领兵的机会,省的到时候多出一个与盟者,给楚军添堵。
    这事儿龙且稍微有点诧异,因为纸条上不是这么说的,子期当初也不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很感激,小胖子认为,这是兄弟为了让自己领兵无伤大雅的夸张了一下,至于秦嘉什么的,还是让他永远闭嘴为好。
    争天下的就没有好人,好人也会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优胜劣汰,要么消亡,要么转变。
    陈胜就在转变。
    接到会盟邀请的时候,这位张楚的陈王刚刚杀完人……
    又杀人?陈胜也不想的啊,是那些人太没有点眼力价,这都称王的人了,还有人叫着他的小名宣扬过去当佣工时低三下四的模样,是个人就受不啊,所以干脆一了百了……
    “大…大王……”
    “何事?”
    “尚书孔鲋留下一封书简,请辞了……”
    陈胜正在塌上喝酒,听完这话豁然直起上半身,神情有些错愕,但他并未急着开口,而是挺着身子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把身躯重新埋进卧榻,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不存在一般,淡然回复:“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侍者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放下一份竹简,然后慢慢倒退回来,继续道:“项楚遣人来信,说是要在彭城会盟,请大王前往一叙……”
    话音刚落,侍者就知道自己刚才多退的那两步简直救命了。.
    气急败坏的陈胜随手把酒坛子扔出来,“啪啦”一声砸在地上陶片四飞,怒道:“项氏还有脸让我去会盟!先前杀我使者怎么说?败我大军又怎么说?不去不去,不见不见,他们的人呢?拖出去斩了!”
    侍者很为难,还是硬着头皮道:“回大王,捎信者非旁人,乃是左校尉陈馀。”
    刚走一个张耳,又走一个孔鲋,陈胜正在堵心呢,闻听陈馀归来面色稍缓,急忙问道:“陈校尉何在?”
    “送来口信,便去追武将军他们了。”
    陈胜这次连脑袋也扔进卧榻,毫不掩饰自己一脸失望:“难怪听人说为王者便是称孤道寡,原来如此……走吧,走吧,都走吧……滚!你也滚!”
    侍者连滚带爬的走了,陈胜心里怎么也无法安宁。
    与他心绪不同的是,这座刚刚修建完成的王宫异常平静,风吹无声水过无痕,下人们几乎屏住呼吸粘走知了,平添一份静寂,显得不似人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有陈王一人的宫室里传出一声喊叫,既像告诫自己,又像隔空在与什么人赌气:“寡人不去!中原九地我已占据三分,尔等终有一日要上门求寡人,迟早的!”
    ……
    ……
    从沛县往东北走,过了泗水有一座微山,相比后世,碧波荡漾的微山湖还未成型,但是其前身泗水泽已经颇具规模。
    攻打丰沛二县的时候,刘季忙中出错留下点纰漏,让泗水郡的郡守壮给跑了,跑到隔水相望的戚县招兵买马准备再战,这哪儿能看着啊?
    于是沛军渡河了,先是一鼓作气解决掉郡守壮免除后顾之忧,再然后,兵发薛县连番猛攻,总算拿下了这座坚城。
    说薛县是坚城?这话一点都不虚,作为古薛国的故都,薛县拥有完整的内城、外城、瓮城与护城河,三丈有余的城墙下面,仅是城壕就有六七丈宽,很是不俗。
    要说一座古国都城早该被时间湮没了,但是薛县不一样,因为这地方后来一直属于战事相对稀少的齐国,再加上后来孟尝君历代经营,所以此城不仅没有衰退,反而生出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很是难得。
    孟尝君,妫姓、田氏、名文,战国四公子之一,但是有一点他与其他三人不同,那就是人家的平原君、信陵君都是封号,只有田文的孟尝君乃是谥号,所以时人称呼的时候都是以“薛公”作为尊称,说的就是他封袭于薛地,此为食邑。
    孟尝君无愧薛公之号,他在时,薛县曾有整个齐国数一数二的制陶场,还有从不熄火的冶金坊铸炼各种铁器,当得上齐之重邑。
    以至于田文过世之后,埋骨地也在这里,同样选择以薛县作为最终归宿的,还有平原君门下的毛遂……
    说来说去,刘季对于薛县往来不绝的铁器垂涎已久,为兵甲计,他是豁出老命也得打下来啊,现在坐拥此城,刘老三反而失望了。
    “夏侯婴?夏侯婴!你他娘的就会吹牛,这就是你之前说的斩金断铁的利器?怎么一劈就断了?”
    夏侯婴梗着脖子:“季……沛公可别瞧不起人,这把剑是比不上咱们从江东人手中得来的几件兵器,可是比起秦人府库所藏,已经锋利多了!”
    “锋利有什么用!啊?我要的是能砍人的,不会轻易被敌人砍断的兵器,现在这样子,那不是拿弟兄们的命开玩笑嘛!”
    周勃见状连忙圆场:“沛公,夏侯婴走南闯北见识颇多,他说薛县兵刃锐利可用,那就万万不会有假。”
    “是啊沛公,大家都是兄弟,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刘季握着一柄残剑,眼珠子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不甘道:“不行,这样的兵刃尚不足用,我得对弟兄们的信任和性命有所担当!”
    夏侯婴不解:“沛公,这兵刃跟江东人的没法比,但是与秦人相较不差分毫,已经可以了吧?”
    刘季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凭什么江东人拿着神兵利器所向披靡,我们就要拿性命硬拼?
    看看薛县城外弟兄们的尸首,你们俩窝心不窝心?啊!?”
    这时候,结巴周昌他兄弟,心眼实诚的周苛说话了:“沛公,这也没啥吧?大伙都是苦哈哈的命,用啥不是用啊。
    只要能拼的过秦军,咱非跟江东人比较干啥?江东人又不是敌人。”
    刘季眼睛里有光芒一闪而逝,抬起头打了个哈哈:“我也没说非要与江东人比较,只是利器在手能使大伙少些伤亡,我想让乡亲父老都活着回家,这没什么错吧?!”
    “沛公仁义!”
    “沛公仁义!!”
    随着三三两两的叫喊声,沛军中人对于刘季无不拜服,说话间,已经有人开始出主意:“沛公,要不咱们联络一下樊哙,让他帮忙问问江东人的兵器卖不卖,这总行吧?”
    “是啊,咱们现在既有地盘又有人,跟他们买些兵器就是了!”
    刘季叹气:“哪有那么多钱粮啊,您以为我这个沛公是好当的?多少张嘴指望老子吃饭呢,下邑总是有流民,我恨不得把自个儿煮了喂他们……”
    “嘿嘿……”
    “哈哈……”
    一片傻笑声里,这些家伙均被刘季的说辞逗乐之余,也对他更加敬重,纷纷开口安慰。
    “沛公别愁,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就是就是,陈王虽然势大,但是他对百姓真不如沛公,我们都愿唯沛公马首是瞻。”
    有吹有捧正在其乐融融,老天爷看不下去了,一个骑士纵马至,气都没喘匀就开始报信:“沛……沛公,大事不好啦,陈将周市攻略方与,吕直已经开城纳降了……”
    刘季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什么?陈王的部属为何忽然犯境?之前与他不是有过约定吗?”
    传令骑士这才有空喘口气,继续说道:“属下……也不知道啊!听说周市将军奉陈王之令经略魏地,兵临城下的时候,陈军放言方与和丰县都是故梁王孙假徒之地,应该算作魏地……”
    刘季再也无心他事,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丰邑,丰邑……丰沛不分家,他还要打我的丰邑?!”
    “属下来时陈军已经动身,如今……恐怕已经围城了……”
    刘季当即拍板:“回军!夏侯婴、周勃、还有那谁,领着弟兄们回去支援!丰邑不能丢!”
    “陈涉与周市欺人太甚,丰邑不能丢!”
    “呸,什么陈王,暴秦还未伤筋动骨,他倒开始以势压人了,老子不怕!”
    “对,不怕!”
    出来打个薛县,老窝差点被人给端了,刘季和他麾下的沛人别提多恼火了,群情激愤中,他们把薛县的兵甲钱粮卷了个干净,再配上堆积怒火的双眼,顿时有了几分悍卒模样。
    骑马的、走路的、持戟的、握剑的……一行人如他们脚下的烟尘一样从薛县浩浩荡荡飘出来,直奔来时方向赶回去。
    “那谁,曹无伤!我领弟兄们回去驰援,你跟贾平守好了薛县,等大伙击退敌军,我给你记个大功!”
    曹无伤刚要反对,刘季继续说道:“听着,这事儿比什么都重要,别老是惦记着杀人争功,老子要是败了,还指望从薛地再翻身呢,明白了没?”
    话说到这里,曹无伤再无异议,不过此人有些小聪明,看了一眼远处问道:“沛公,贾平乃是泗水郡监,新降之人如何能信?我怕威望不及他,有负沛公所托……”
    刘季听完沉着脸想了一会儿,再往四周看了看,实在无人可用,只好叫过一名近卫:“周緤你也留下,听曹无伤的见机行事!”
    “喏!”
    “沛公放心!”
    安顿好了这边,刘季坐上一辆旧战车随沛军一起出发了,走在路上,他感觉五内俱焚心急火燎,实在难以想像丢掉丰邑会怎么样。
    仔细算起来,刘季一家子所住的中阳里应当属于丰县,只不过他在沛县混的更熟,再加上这两个县城之前不分彼此向来亲厚才被当做一地看待。
    现如今周市用兵丰邑,简直就是往刘季的心窝子里递刀子!
    越走越着急,越着急越策动驽马快些拉车,等他觉得骨头都要散架的时候,车先散架了。
    随着咔嚓一声,一只轱辘抛下难以为继的车驾独自跑掉,整个战车忽然为之一倾,两匹驽马仍在傻乎乎往前拽。
    也是刘季命好,正好遇到了一块草地,车子刚刚失去平衡的时候,他就被狠狠甩出来,狼狈的打了两个滚,却还能自行站起来。
    “沛公,你没事吧?”
    “沛公,莫非此乃不祥之兆,上天警示我等不得回军?!”
    前半句听着还挺热乎,听完后面那句话,刘季顾不得溜儿酸的鼻子,劈头盖脸就骂:“混账,我乃赤帝之子自有天佑,哪里来的不详?再蛊惑军心,老子把你军法处置了!”
    说错话的家伙缩了缩脑袋,不敢张嘴了,心里一个劲儿纳闷赤帝跟苍天到底哪个大,还有为什么季哥以前从没承认过流言,现在反而自称赤帝之子了……
    旁人想什么刘季不知道,但是这一摔反而给他摔出了一点思路。
    吕雉跟刘太公都有审食其照看着,即使丰邑破了应该也没事儿,再想想留在丰沛的人都有谁啊?曹参,当了许久狱掾颇有计略,奚涓、郦商、薛欧很是武勇可谓一时良将,卢绾……呃,不提也罢。
    如果那个人也能帮着守城,丰邑最起码能够坚持到自己回去……
    让刘季这么惦记的人是谁啊?正是丰沛的豪族王陵,说到豪族两个字,狗血的来了,王陵为人很耿直,但他就是瞧不上游手好闲的刘季,哪怕后者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兄长”叫着也不行,就是瞧不起,谁让你出身不行呢!
    但是反过来,王陵跟同是豪族出身的雍齿关系很好,哪怕雍齿的为人与他相较甚远,两人依然好的跟什么似的。
    然后纠结的来了,王陵跟雍齿关系融洽,但是不与之同流合污;刘季事王陵如兄长,但他总得不到王陵的好脸色;雍齿借着这点关系每次都往刘季心窝子里捅剑,偏偏刘季只能选择原谅他……
    他们谁都不知道的是,如果雍齿没有死在虞周的算计里,这次早就把丰邑大开城门卖掉了……
    不管怎么说,王陵有本事聚起乡勇守城是真的,刘季对他无限信赖也是真的,所以值此危难之际,刘季率先想到的人就是王陵。
    “车来!快快快,快回丰邑!”
    刘季觉得浑身无碍了,扯着嗓子开始找马车,这时,一匹快马逆行而来。
    “沛公!沛公!楚军派来使者,让你前去会盟……”
    “会什么盟,老子的家都快……咦?项将军的使者何在?容我换身衣服再拜见。”
    郦食其来了,五十多岁的老头跑的满脸通红,须发乱蓬蓬的贴在脸上:“沛公,是我,是老夫……”
    “楚军使者呢?”
    “丰沛有警,他们将老夫送回来便走了,会盟之事我也知晓,沛公但问无妨。”
    既然没有外人,刘季也不用在意形象了,肩膀一塌,他十分直白的问道:“能否让项将军派些人马逼退周市,还我丰沛安宁?”
    郦食其刚说完但问无妨就被噎住,还没喘匀的气息更乱了:“咳,咳咳……这个吗,老夫说了不算……”
    刘季也没指望老头子应承,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得快些回去,再跟楚军联络一番啊……”
    重新跨上战车,刘季随着大军继续开拔,一路上,他跟郦食其共乘一车详细询问出使楚军的细节,更派出无数会骑马的家伙来回奔波。
    烟尘还是那样在烈日下飞扬,人与马还是那样急不可待的赶路,刘季乘坐的战车上忽然时不时传出笑语,少了分焦躁,多了点安稳,使得周围众人倍受感染,快步向前的同时放心许多。
    “沛公一定是有办法了,不愧是沛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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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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