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马蹄疾

    另一处宫殿内，小小的楚临沂站在自己父皇身后，“父皇，你为什么要带楚白慕来。”
    楚白术瞟了他一眼，眼中略显不悦。“在燕北，你得叫他皇叔记住了吗。”
    为什么？楚白慕在楚国也只是碍眼，不如放在燕北，总有一日能发挥作用。
    再说楚白术将自己的亲弟弟送往燕北作质子，以换取两个和平，博个名声也是好的。
    楚白术即位的时候，楚白慕尚小，为了消除隐患，便打着疼爱幼弟的名义，明里暗里不让楚白慕读书习武，不准任何人结交他。
    这样的人交到燕北是最好不过的，而且若是将来这废物若是在燕北出了事……今夜月色难得的明亮，洒在地上如一滩冷水。
    两三盏灯静静地燃着，窗外化了一天的雪，还在滴落。
    “你来找我干嘛？”楚白慕推开窗，任由冷风吹过来。
    “没事，我就是来瞧瞧。”燕泽沂上前刚打开的窗户关上，“你没看见那边的蜡烛已经被吹一熄了一盏吗？”
    灯本来就少的可怜，这下房间里更暗了。
    “……”楚白慕沉默地看着对方。
    “我燕国也不是吝啬之辈，这房间按理说不会这么冷暗。”燕泽沂又走开四处看看。
    “楚白术故意将我关在这里的，他向来见不得我好。”楚白慕重新点燃蜡烛。
    “他一直对你这样吗？”燕泽沂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个笑意不达眼底的楚叔，以前也说不清。但楚叔与自己父皇就是交好，对自己和泽兰也是不错的。
    “没有，以前有外人在的时候，他还是需要做做样子的。”只是这次在燕北，楚白术居然这么反常。
    “皇叔，父皇让我来告诉你，明天一起参加晚宴。”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楚白慕一下子将燕泽沂拉到自己身后，手握住对方的手，让自己的影子遮住燕泽沂的影子，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清屋里有两个人了。
    “知道了，那临沂就回去了。”楚临沂在外面站了一会，他刚才分明看见了一晃而过的人影。
    楚临沂不打算深究，回去给父皇提上一嘴就行了。
    灯影婆娑下，楚白慕的青丝扫过燕泽沂的眉眼，燕泽沂莫名心头悸动，而手腕的温度也越来越滚烫。
    “我回去了。”燕泽沂拨开对方的手，眼眸低垂，走到门边又停住。
    “太子殿下要在此处过夜吗？”楚白慕分明感受到了刚才掌心的温热，看清出来对方眼里的张皇，现下终于露出来一个难得的笑意。
    “我现在出去遇上临沂大概你又要挨骂了吧！”燕泽沂也不看他，只是故作镇定的开口。
    燕泽沂多多少少知道皇室之间的一些不堪与无奈，他看见地上暗沉的影子，楚白慕也是皇位的牺牲品……他很幸运生在了燕北。
    同一年他们相识，过了人生中最轻狂的岁月。
    那次晚宴，楚白术借口将楚白慕留在了燕北，他就没打算让楚白慕活着回来。
    楚白术回去那天，燕北断断续续的下了小雪，天地寂寥。楚白慕对于能不能回去没多大感觉，他看见城墙之上身着白衣的燕泽沂，只觉这风也不冷，吹得心头怪温热的。
    在楚国的这段日子里，燕泽沂夜里只要睡不着就翻进楚白慕的宫中遛遛，一来二去也算得上好友了。
    燕泽沂站在城墙上，看着楚叔的队伍远去，一回头看见台阶下，那人看着自己。燕泽沂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关于楚国的勾心斗角他不想去了解，这些天的了解，他只知道楚叔并非好人，而眼前的楚白慕大概是回不去楚国了。不过现在看见楚白慕毫无留念之意，他心头还是放松了一点。当时自己父皇对于把楚白慕留下是很犹豫的，是他劝说让楚白慕留下来的。
    在燕北的五年是他觉得上天最眷顾的日子，那时候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待在燕北的五年，会成为楚白术灭了燕北的招数。
    第一年，燕泽沂发现楚白慕其实大字不识几个，就一个劲的嘲笑他，不只自己嘲笑还带着许未言，燕泽兰一起嘲笑。
    “楚白慕，那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燕泽沂刚小酌了几杯梅酿，雪白的肌肤浮上薄薄的细腻的一层红，一字一句带着梅酿的清香，凑到楚白慕的身边，带着揶揄的口吻。
    “会。”楚白慕不自然地看向窗外，耳根泛红。
    “那你一定不会写我的名字。”燕泽沂走在他身边，双眼明亮，抓过他的手，“我教你。”
    楚白慕愣住，感受到手中被划过的酥痒，落荒而逃。燕泽沂好笑的看见对方离去的身影，更觉得好笑，他满心以为楚白慕只是因为不会写字而不好意思。
    此后每天，燕泽沂便教他识字，写字，读书。
    那一年冬至时，燕泽沂把楚白慕带到山脚下的白梅树林，他最喜欢在这里练剑。白雪皑皑，白梅芬芳。楚白慕握着笔在梅树下临摹燕泽沂写好的字帖，而燕泽沂一柄银剑挽出漂亮的剑花。
    楚白慕写着写着字帖不自觉地将“乱”写成了“燕”。等反应过来楚白慕也是一愣，只悄悄用墨划掉。
    “燕泽沂，我想学画，你会吗？”楚白慕叫住舞剑的那人。
    “啊。”燕泽沂一时没反应过来，将剑收回。“学画啊！我还想着先教你练剑呢！”
    许是那一年白梅开得甚好，人也恰好，楚白慕就突然想学一学画，他时不时会生出一种自己以后万一忘掉了这些怎么办。可是看见燕泽沂转身时眼中的笑意，他又觉得不会的，他怎么会忘记。
    楚白慕一起身，一下子撞在了梅枝上，细雪落了两人一身，如同初见时，只是这细雪多了梅的清香。
    “楚白慕，你……”
    少年笑意暖，冬至也不觉着冷。
    第二年，楚白慕其实只是略会一些皮毛，轻功好不错。若不是这样以前也不会从屋檐上摔下来。
    燕泽沂给楚白慕找了一位师父，并没有亲自教他。楚白慕本身就不适合飞鸿剑，而且飞鸿剑是他们燕家的武功不可外传。他便将楚白慕送去了孤北寺。
    “楚白慕我可是劝了我父皇好久才能将你送去孤北寺，你可要好好学。”燕泽沂撑着伞，看着对方的眼睛。分明自己已经是算高的了，楚白慕却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
    这一年，楚白慕只有过节的时候才能回皇宫一次，其他时间都得待在孤北寺，在孤北寺四季的风雪中，楚白慕第一次有了想要回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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