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赴宴 下

    秦景稍一踌躇便点头答应，周步武见他应邀满心欢喜，叫来酒店的服务员先行安排。
    唐小洁和赵专员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堂嫂小翠着急，主角走了这边一桌算怎么回事。不过她有些小精明，看得出秦景气势不凡，风向已转到唐小洁这边，于是跑过来拉住她嘀咕几句。
    唐小洁犹豫一下，跟秦景商量道：“要不我还是陪大伯先回去吧，毕竟是因为我的事才惊动他老人家。”
    周步武早瞧出两人关系暧昧，连忙劝道：“景哥的朋友就是我周某人的朋友，一并到楼上，我这地方宽敞，多少人都安排得开。”
    秦景笑道：“想来都是男人，小洁有些不好意思，让你堂嫂留下陪你。”
    这下正顺了堂嫂小翠的心思，她跑回去跟一头雾水的堂哥交代一下，欢天喜地的陪在唐小洁身后上了酒楼二楼。堂哥搀着唐伯也很快离开，剩下郭东惴惴不安的搞不清状况，思考再三，决定找街面上的人打听下这个小白脸什么来路。
    二楼的包间很明显比一楼要提升了一个档次，一张大圆桌坐了四个宾客。周步武一一介绍，两个是本镇的生意人，一个临镇的，一个骑营市的。看外表相同之处就是各个身材健硕，眼神犀利，都不像什么善茬。
    周步武再给众人介绍：“这位就是八门的‘花棍’秦景，几位给我周某人面子就叫一声景哥。”
    白花档口的老大，按规矩是没资格叫做帮主或门主之类的称呼，因为你的势力没被认可。老江湖的切口里是叫做“白花棍”，大概意思就是白花档口里最能打的人。不过多数人还是把那个“白”字省略下去，也算是抬高下身份。
    临镇那个男人先站起来，恭维的主动握手：“久仰大名，我叫张全，在虎林镇做点鱼虾的小生意。一向得周大哥照顾，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秦景笑脸迎人，客气的答对着桌上的每一个人，让大家都感觉到如沐春风，很有面子。
    秦景用余光扫了一眼周步武，昨晚最后一个“征服”的地方就是燕歌楼这里，原因无他，铁马镇所有的灰色人物中，周步武算是最强的一个。当时他和胖子两个人做好血战准备，却没料到周连一个手下都没带，与秦景长街单挑一场。输在秦景拳下之后，就干脆的认输。
    周步武不是那种瞎混的光棍，早年间在江湖打滚多时，不可能再搅进乱糟糟的是非中。输了这一场，他就解散了自己的白花档口，把生意归入八门旗下，每月按时交“保护费”。至于酒楼的经营和实际收入，那跟秦景确实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这个男人可不像外表那样大大咧咧，也许早就想摆脱身边那些混吃混喝还惹事的小弟们，终于盼到自己这个冤大头。
    秦景心中自嘲，这个冤大头还真的要当下去。第一，周步武给了足够面子，以他在小镇上的影响力，八门很容易打开局面。第二按照三人的计划，那些瞎混的小弟还真有用场的时候。
    谈笑风生中，几人熟络起来，这些商人们也有些惊异，秦景看起来年轻，言谈举止却非常成熟稳重，既不像世家子弟般纨绔，又没有那种仗着武力的平民少年惯有的无知。难怪连周步武这等人物都会臣服。
    小洁和小翠两个人听得云里雾里，大约知道秦景是一个“帮会”中的大人物，而周步武也是归他管，所以这里几个平时眼高于顶的老板都众星捧月一般恭维他。
    只有赵专员心里打鼓，他自然不会像女人般孤陋寡闻，昨晚长街血战一事早传入耳中。他还咋舌两个少年就敢做出这种凶名鼎盛的大事，也不知人长成什么样子，谁知见面却是文质彬彬的一个高中生。
    白天麻百生直接约见镇长也出乎所有人预料，敢如此大胆，在铁马镇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不过这一任镇长性子羸弱，多半会屈服下来。
    既如此，以后镇管所与“八门”这个镇上最大的档口，就是合作伙伴关系，互相之间行个方便，大家才好一起发财。
    想到这他也站起来主动给秦景敬酒赔罪，秦景笑容满面喝了酒，只是略点了点唐小洁的事情，他立即心领神会。
    酒过三巡，周步武喝得满面通红，嗓门也粗了：“我老周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景哥绝对是首屈一指，少年英雄。”他说着一挑大拇指，继续道。
    “不是咱技不如人，就低头认怂。想当年在青叶市混帮会，也见过那些上品的高手，轮武功确实咱们这些粗人拍马难及。可是没有一个人打服过我老周，这一身伤疤就是证据。”
    他说着敞开胸膛，周身各种恐怖的伤痕足有十几道，当真是在刀剑中打滚的老江湖。众人喝了声彩，一起敬他一杯。
    “不过对景哥，我老周要说一个‘服’。你们要问为啥，是不是我人老了胆气也不行了？放屁！景哥少年英雄，功夫了得，这是大家都能看到的。我老周真正服他的却是三样东西。”
    秦景满脸笑容，心思却飞到别处，按照自己那时代的说法，混黑道最让人服气的不是“讲义气、够狠、兄弟多？”在桌子下面悄悄的捏住唐小洁的小手，滑溜溜的柔若无骨。
    “第一：有分寸。从铁马镇东街杀到西街，一条人命都没闹出来，真打起来，能做到这一点有几个？”
    卖鱼的张全帮腔道：“周大哥说的是，就咱们集市上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动刀子杀人的，不也时有发生嘛。”他这话吹捧的过了，真要这样谁敢上街买菜。
    “第二：够稳重。连我这家燕歌楼在内，没有一家买卖受到波及，咱们架可以打，义气可以争，生意不能耽误。这是景哥的原话，服不服？”
    这回是赵专员主动站起来，给秦景敬酒，要是买卖都砸了，他们上哪收税去？官员们不怕黑帮，怕的是耽误社会正常运转的那种人，一是强抢的匪徒，一是热血无知的少年人。若没有顾忌，会带来难以想象的破坏。
    “第三，够霸气。从头到尾就景哥和胖爷俩人，没阴招，没后手，一夜的时间扫平铁马镇，大家服不服。”
    众人一起高呼，喝得酣畅淋漓。
    唐小洁在酒桌上五味交加，一直被称为弟弟，一副书呆子气质的秦景居然是这样的人物。这些平日里让自己高山仰止的大生意人都尊敬他，恭维他。那个赵专员方才在酒桌上压得大伯和堂哥连气都不敢出，如今也在他面前低眉顺眼。
    在回头看堂嫂小翠，如同低贱的陪酒女一般，周旋几个男人之间，再没有初见自己时傲气的神采。反而那些人对自己都倍加关心，敬酒时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秦景误会。
    这种别人保护的感觉好温暖，每天周旋在小茶馆里，给客人陪着笑脸，有多久没有过得如此有尊严，她此时好像投到秦景怀里大哭一场。
    众人都喝的酩酊大醉，才散了席。小翠亲切揽着小洁，聊着女人的话题，仿佛姑嫂间一直亲密无间，早前指责人时趾高气昂的劲头早抛到九霄云外。
    赵专员与秦景闲聊了几句，忽然好像无意说道：“小翠，咱们镇管所抄管账目的文书这几天请假，你调过来做做看，怎么样。”
    小翠若小鸡啄米般点头，能调转文职胜过每天在外面收税百倍，既不用风吹日晒，也不必受人白眼。一边道谢一边羡慕小洁时来运转，遇到这么个贵人，连自己都沾光不少。等回去一定让家里人与她多来往，说不定哪天丈夫也可以换个好的工作。
    秦景送唐小洁回了茶馆，她依依不舍的道别，目送秦景走远，短短几天，这个人已经走进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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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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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