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本杰明

    加林娜白着脸走进电梯，喃喃道。
    “我见过这个扶梯···就在，这里面。”
    “喂，你在干什么？！”
    口口看到加林娜在那里不停的操弄电梯的按键，有些难以理解。
    “我在回忆我当初听到的声音。”
    江海闻言也走进了电梯，
    加林娜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口口这才注意到每当摁下一个电梯的数位键都会传出一个细微的声音。
    但在电梯的数位键上设置这个，就显得很奇怪。
    终于，在加林娜摁下最后一个数位键后，电梯的后方突然打开了一扇内门，露出了一个狭窄的通道。
    ‘明明是有一扇门，但在最初却看不到任何的缝隙···’
    加林娜着魔一般走了进去，江海紧随其后，当他踏入这片空间时，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刚到了那个螺旋楼梯。
    但从外界看这里，却只能看到钢筋水泥。
    这就是加林娜说得电梯一侧。
    身后的门很快就关闭了，失去了所有光源，早有准备的加林娜打开了手电筒。
    “加，加林娜，我们该怎么出去啊？这里有些吓人···”
    看着后面关闭的大门，和加林娜手上仅有的光源，口口有些惊慌，但她还是紧跟着加林娜。
    “很快，很快我们就能知道真相了···”
    江海有着不详的预感，加林娜的状态实在是不对劲，简直像是被异想体诱惑了一般。
    道路越来越狭窄，原本能容许两人一起并肩走，但是后来却只能一人侧身通过。
    大概走出了十步，江海就看到了前面微弱的光亮。
    “到了。”
    说着，加林娜关掉手电筒，挤出了那道缝隙，给身后的口口和江海让开了路。
    这片区域的光照并不强，哪怕刚从黑暗中走出，眼睛也是能够接受的程度。
    “这是哪里？”口口也挤了出来，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洁白的地面，较为微弱的光照，宽敞的空间，以及···
    密密麻麻的长方体，整齐划一的摆放在这一片空间里面。
    一个长方体大概有两米高，近一米宽，一个紧挨着一个不留一点缝隙，每列之间大概间隔两米。
    长方体的外面泛着黑光，阻挡了人们的视线，让人看不清内容物。
    放眼望去，整片空间尽是这种长方体。
    “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口口贴到了长方体上，眯了眯眼企图看清里面的内容物，但她的尝试终究是徒劳的，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但这时，加林娜开口说道。
    “里面，是人。”
    “没有营养液，没有输液管，实实在在、活生生的人···”
    “啊———”口口忍不住惊呼，意识到后又匆忙地捂住了嘴巴。
    口口面色一僵，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加林娜···你在开玩笑吧？”
    加林娜指了指天花板上的图标，那个漏斗样的”t”字。
    “你认识这个图标吗？这是同为世界之翼的时轨公司的图标。”
    “我们是从一开始就被封存在这种长方体里面，被唤醒后才到达脑叶公司的。”
    “原本我以为的从外界新来的家伙，根本不存在，所以这里也不存在那所谓的‘出口’···”
    江海也觉得头皮发麻。
    虽然他早就知道l公司和t公司有合作，主管能用来逆转时间的tt2协议就是两公司合作弄出的产品。
    他也知道员工们被当作消耗品来消耗，但当他目睹公司中将所有的员工们都被封存在这些长方体里面时，还是觉得心神一震。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艾因牵扯了这么多人进入循环。
    加林娜没有理会，径直往前走了过去，随后朝着远处伸出了手。
    “喏，那就是‘我们’。”
    走出这一片堆满长方体的地域，看到的···却是更多的长方体。
    成千上万个长方体罗列在这片空间之中，但却有规章的排列着，每个长方体都散发出一点黑芒，在这光线暗淡的地方，给人一种震撼的美感。
    只见，她所指的地方的那些长方体外层的黑色在慢慢褪去，重新变成白色融入四周。
    与此同时江海他们终于看到了长方体里面的东西。
    “真的是人···”
    长方体里面的人们姿势各异，有些甚至睁着眼，有人在打哈欠，有人在低头看手腕，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动不动。
    他们的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
    不过，过了一会，一个人从那个长方体中走了出来，接着，所有人都从那个长方体中走了出来，随后他们双目无神的站成一列，齐步走向了别处。
    说的难听一点，他们就像出厂的零件一样。
    但加林娜和口口绝对不知道，员工们死后还会再度回到这里，被唤醒后又会失去所有记忆，再度加入工作。
    ‘这就是独属于脑叶的罪恶吧，把员工们当作零件，破损后重新返厂，复原后再送去生产能源，死死生生···’
    ‘但最终却是为了给都市带来救赎，病态的扭曲之美···’
    仅凭语言，难以描述江海此刻的心情。
    他是这个计划的参与者，是被用于产能的异想体，此刻他甚至也是被利用的零件，而在游戏中他还是这一切的设计者。
    可以说，没人比他更深切地多方面了解这个丧心病狂的计划了，但无论站在哪个方面，他都不是这个计划的受益者。
    为了救赎大多数人的心灵，而残害压榨包括自己在内的一部分人类的性命···
    是暴行，却也是救赎。
    光是想一想，他就觉得自己要精神分裂了，也多亏艾因能这么扭曲地设计这一切。
    “这···”
    口口打了一个寒战，这些人虽然在行动，但仿佛失去自我意识一般，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没想到···脑叶公司竟然会是这种德行···”口口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你想起来了吗？我们就是从这里被唤醒的，”加林娜指向了那些家伙，“和他们一样，就是从这些长方体里面···被唤醒的。”
    “跟上他们。”说着，加林娜翻过栅栏，跳下楼梯。
    “等等！加林娜，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你觉得，看到这幅场景，我们还可能全身而退吗？”
    加林娜的话语出奇地冰冷。
    “你要回去自己回去吧。”
    说完，加林娜头也不回地跟上了那些刚被“唤醒”的家伙。
    口口看了看身后的通道，又看了看加林娜，咬咬牙，也选择跟了上去，而江海他别无选择也只能跟上去。
    老实说，刚才的那一幕确实有些震撼，甚至比公司的走廊里由尸体血肉堆积出的地狱还要令人震撼。
    成百上千的人类被封存在各自的立方体里面。
    “加，加林娜，你不是带相机了吗？假如把这罪行曝光的话···”口口提醒道。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走出这里吗？”加林娜面露苦涩。
    “就算你煽动所有人，也无济于事···既然脑叶公司能压制并收容那些怪物，你觉得他们会怕我们的武装威胁吗？”
    “等我们死后···他们最多再唤醒一批人，重新开始就可以了，对他们而言，他们只失去了一天的产能量而已。”
    “不，我们，我们可以用w公司的跃迁技术！惩戒部有跃迁的装置，说不定···”口口突发奇想。
    “l和w是合作伙伴，你觉得···w翼会帮助得罪l的我们吗？”加林娜打断了口口幼稚的幻想。
    “从一开始···这家公司就没有给我们留丝毫的退路。”
    “没用的···不，假如能知道更多的话，说不定能找到转机。”口口还是不肯放弃。
    “···”
    随后，一行人陷入了沉默。
    “哒，哒，哒····”
    除却脚步声，再无其他的杂音。
    跟随着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家伙们的身后，口口忍受不了这近乎绝望的沉默，小声地开口问道。
    “那些人还有意识吗？”
    “他们肯定还存在意识，不过，他们的意识应该暂时被锁起来了。”
    “这也太残忍了吧···就像对待囚犯那样···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们？！”
    “加林娜···你说，我们还能逃出去吗？”
    加林娜没有回答。
    口口也没心情问下去了，此刻她的内心也跌到了谷底。
    ‘是啊，密闭的空间，提前把所有的员工都安排到这里，为的就是保密和防止其他人出逃，如果有什么逃出去的办法，那也肯定只有这个设施最上层的家伙才知道了···’
    ‘···不，一定还有希望的。’
    口口想到了不久前加林娜对她说的那一句“笑一笑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于是她走到了加林娜的面前，强颜欢笑，但看到的却是加林娜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加林娜···你，你还好吗？”
    加林娜没有理会口口，反倒把她推开，继续跟上了那些被唤醒的家伙。
    “喂，加林娜，你，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要救大家吗···”
    加林娜对此置若罔闻，老实说，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用脑叶公司的术语来讲，就是精神污染濒临界限，但口口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在持续给加林娜施压。
    江海看不下去了，捂住了口口的嘴。
    终于，他们跟随员工们穿过了一道窄门，走到了一个崭新的地方。
    纹有云彩的墙壁，高大的石柱，圣洁的光芒，仿佛是天堂一般···
    “咔嚓，咔嚓——”
    秒针走动的声音十分响亮，甚至盖过了员工们的脚步声。
    在那里，江海他们看到了一个灰发绿眼睛戴着眼镜的家伙，正坐在仪器上看着他们。
    还没衰老的本杰明。
    “你们不该来这。”
    本杰明开口道，此刻他看向三人的眼神有些犀利。
    口口当下拿出了镇暴棍，做出战斗的姿态，这个男人神智清醒地潜伏在这里，说明他肯定知道些什么，甚至有可能是脑叶公司的帮凶。..
    但是加林娜却伸手把口口拦了下来。
    “加林娜，小心一点！他说不定和安吉拉是一伙的！！”口口想绕开加林娜，但却又被她拦了下来。
    加林娜看着这个灰发男子，开口问道。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
    “不，我和你们一样，是这个公司的逃犯。”
    “逃犯吗···倒也是贴切。”加林娜自嘲地笑了笑。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记忆删除程序失效了吗？还是用了什么奇点科技？”
    “不管怎样，既然看到了这幅光景，你们也休想脱身。”
    “是啊，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本杰明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在他看来，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清楚这个设施的运作方式，也清楚自家老师的计划。
    不过···他冒着极大的风险潜藏了进来，没想到没有被安吉拉发现，却被几名员工找到了，这也提醒了本杰明，他所藏匿的地点并不安全。
    不过，他当初和老师设计这个地点时，他记下了多个可以用来藏匿的地方，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绿色的眼眸闪了闪。
    “你们说，这些员工会去往哪里呢？”说着，本杰明指向了那些继续行走的员工。
    口口和加林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旁的江海被淡去了存在感，所以他们都静静地听着。
    “他们会被抹去很多记忆，然后再度被唤醒，当他们醒来时，就已经到了公司里面，分配到各个部门去工作。”
    “而他们绝大多数人都还留有刚收到世界之翼的的录取通知书时的兴奋。”
    加林娜攥紧了拳。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接下来的工作是和一群随时都能虐杀他们的怪物朝夕相处！而脑叶公司，就在用员工们的生命产能···”
    “是啊，如此的罪恶、如此的残忍···独属于脑叶的残酷···”
    本杰明冷厉一笑。
    江海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坏掉了。
    本杰明对他的老师艾因十分推崇，甚至可以为了艾因献出自己的一切，正如艾因对他的老师卡门一样。
    不过艾因对卡门的感情中掺加了他的私情，而本杰明对艾因完全是因为单方面的崇拜。
    在剧本的设定里面，本杰明也被艾因算计了，被卡在时间的裂缝里，然后被安吉拉做成了盒子。
    不过现在···他还是活得好好的。
    “但这些，都是必要的。”
    说着，本杰明站了起来。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口口拿着镇暴棍指着本杰明。
    “当然，我也知道，你们三人都命不久矣，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些要做的事情。”
    本杰明也有些无奈，他偷偷潜入公司，还没被安吉拉发现，就被这几个家伙发现了。
    ‘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得换一个地方躲着。’
    “想死得明白一点的话，就去下层看看吧，小心一点，别吵醒他们。”说着，本杰明转身离开了。
    “加林娜！不留下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