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交谈

    「绳匠」先生。
    从苏珊嘴里听到这个称呼的白羽，本以为自己会很慌乱。
    但并没有，白羽反而觉得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踏实感。
    就好像「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平静的不可思议。
    甚至他第一反应是开始冷静的反思，自己以往行动的漏洞。而不是面对苏珊的质问。
    毕竟苏珊说的都对 。
    白羽原本对自我有着清醒的认知，他只是生活在和平年代，一个稍微有些小聪明的普通年轻人。
    甚至因为身体原因，白羽所能接触到的人和事，基本上都单纯是围绕着自身，家人对他有所包容。医生对他的要求，也只是按时吃药。此外的人际关系基本为零。
    不用工作，不能外出。白羽的世界简单而狭隘。
    甚至对于社会人情的见解，还不如看惯人来人往的保安大爷。
    他就如养在笼子里病弱的鸟儿，垂死挣扎间，将渴望投向天空，却从未真正接触过蓝天。
    但这个几个月以来，依靠着拥有神奇能力的系统。白羽品尝到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自由与力量。
    他的谋划，他的策略，他想做的事情，按照他所期待的所发展下去了。
    哪怕有策划之外的变故，但结果依旧是好的。他所渴望的，都拥有变成现实的可能性。
    每一次成功所带来的喜悦，都在滋养着白羽干渴的灵魂，丰盈了他的血肉。
    也让「傲慢」就这样不自觉之间，于白羽的内心深处扎了根。
    这一刻白羽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躯壳。正冰冷的审视着，下方自大狂妄的蠢货，讥笑着他的自以为是。
    ‘一个连学都没上过的普通人，怎么会以为可以将一位专业的治安官蒙骗过去。’
    ‘哪怕拥有着，对于这个世界的科技有着降维打击的系统在手，定制的计划照样漏洞百出。’
    ‘有自知之明这样唯一的优点，也都被你丢掉了，真是太可笑了。’
    ‘人家治安官小姐处处真心为你着想。你是怎么回报人家的？’
    ‘用欺骗！用谎言！！’
    ‘瞧，被揭穿了吧。要怎么办呢？道歉吗？像以往一样，轻飘飘的说一句对不起？’
    ‘也对，苏珊会原谅你的，毕竟她一向如此偏爱你这个「孩子」~’
    ‘靠着孩童的外表，骗取他人的怜悯，还不知感恩。真是恶心！’
    ‘你怎么配得上苏珊的关怀。’
    ‘你怎么对得起她付出的真心！’
    ‘你怎么还不去死！！！’
    尖锐刺耳的谩骂从白羽内心深处涌现，他低着头，眼前的景象被熟悉的暗红色取代。冰凉刺骨的寒意如潮水一点点，想将他淹没。
    “……白羽？你怎么了？”原本在等待，想听听能如何狡辩的苏珊，发现一直沉默的白羽，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她握在掌心里的手，也变得冰凉潮湿。
    “我……”白羽听到苏珊的询问，抬起头，嘴巴开合之间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说什么？
    道歉？
    自从认识苏珊，白羽都记不得他同苏珊说过多少次「对不起」。
    可是，不道歉又能说什么。
    白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面对关心之人的质问。
    心里叫嚣着让他去死的声音，简直要刺破他的耳膜。
    白羽目光游离着不敢看苏珊的眼睛，他怕那里写着对他的失望与厌恶。
    可对于苏珊的珍视，白羽又逼迫着自己不许逃避。
    “白羽！？白羽！！你怎么了？别吓我，看着我白羽。别怕，我不问了！你呼吸，冷静下来！”苏珊捧起白羽的脸，焦急的呼唤着白羽的名字。
    苏珊虽然不知道白羽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但看他的样子，怕是被触动了什么应激反应。
    苏珊担忧又自责的俯身，想将人抱起来送到医院检查。
    『小白！！！』芙芙感受到白羽识海激烈的波动，惊恐的在脑海中呼喊白羽。
    【我不能死。我现在的命不属于自己。】
    这样的念头一起，白羽耳边的嗡鸣恶意顿时消散，眼前的景象也恢复了正常。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依旧包裹着他。
    「太近了。」白羽回过神，看着向他张开手臂想要将他抱起来苏珊，退后一步。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白羽脸上的神情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只是苏珊看着白羽原本充满光亮的眼睛，如今又恢复成第一次见面时，冰凉的红宝石般的沉寂，顿时心中一痛。
    “能不能跟我说实话，你刚刚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苏珊蹲在白羽面前，放缓语气声音温和的询问着。
    “……我只是在想，一句道歉的话，太敷衍了。
    可我好像也只能重复说着「对不起」这样没有意义的话。”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的白羽，终于可以平静的将想要说话，完整的说出来了。
    “一直在用谎言欺骗隐瞒着你，苏珊对我生气失望是正常的。
    就算以后苏珊不想原谅我，我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