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明月逐人来，行歌尽徘徊（18）

    俱寂石制成的重阳门，染上阴冥之气后，石体由月白变为乌黑。其上阴冥之气稳定后，几位至阴之体的明家子弟撤下，留出门前空位。
    这批撤下，又有一批跟上。
    新来的子弟不再给重阳门送阴冥之气，而是搬来了祭桌和供品。
    这祭桌与供品皆与平常不同。
    平常祭桌多为长条形的木桌，明家所用，却是一副水晶棺材。
    明家子弟摆放好水晶棺，合力将棺材板掀开，并往里铺满冰块。
    其他人紧随其后，将“供品”摆入棺中。
    说是“供品”，实则不过一些常见的胭脂水粉、裙钗罗裳、珠宝首饰。
    谁家会用这些玩意儿做供品？是明家特立独行，还是皋芒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嗜好？
    千叶腹诽道。
    将祭台布置完毕后，明家子弟纷纷退出后院。
    院中一下安静，千叶四顾，除了她与半缘小和尚，再无一人一魂。
    “明家这是闹哪出？是成亲还是祭祀？”千叶没看明白。
    小和尚戏道：“这里只有你我，成亲倒也无妨。”
    “咳咳——”明月悄然从二人身后出现，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打断他们，“二位，可以开始了。”
    千叶咽下打击小和尚的话，对明月“嗯”了一声。
    明月身着黛紫色礼服，双手捧着装盛阴冥丸的锦盒，缓步走到水晶棺前。
    黛紫色礼服内外共九层，每一层都绣有繁复的同色暗纹。最外面的大衫从胸口处延伸出贝形的硬质立领，高高地包围住明月的头部。一尺宽的乌金腰带，点绣着暗红的宝石，束在腰间。层层叠加的裙裾，阻碍着明月的步伐。
    这是明月第一次褪去藕粉纱衣，以重装示人。
    她每走一步，头上缀满珠翠的银冠都会“玎珰”作响。
    千叶的目光一下便被银冠吸引了去。她细细打量着银冠结构，暗自记下款式。
    “喜欢？”小和尚顺着千叶的视线，同样看着明月头上的银冠。
    “嗯。”千叶对自己的喜好未做掩饰。
    得到肯定回答，小和尚不再作声。
    水晶棺前，明月克服着礼服的繁琐，双手将锦盒奉至冰堆正中央，然后退至水晶棺五尺之外。
    此时，距子正恰巧还有整整一刻钟。
    明月取下发间白玉铃铛簪握在手中，嘴中吟唱着神秘的语言。
    吟唱开始，白玉铃铛簪便发出带着冷气的光芒。伴随着吟唱，簪头铃铛的光芒越来越盛，明月周身温度骤然下降，引得后院的温度以她为中心逐渐降低。
    不久后，吟唱结束，簪上光芒消失，千叶和小和尚得以看清明月的变化。
    明月手中的簪子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手杖，她乌黑的头发也已一片雪白，与明应的发色一模一样。
    明月没有因为自身变化而吃惊，仿佛司空见惯一般。她稳稳当当地将白玉铃铛手杖抛上重阳门顶部。
    “叮铃......叮铃......叮铃......咔——”
    手杖落入与杖体完美契合的缝隙中立住。
    完成抛杖的动作，明月提起裙摆，双膝跪在水晶棺前的蒲垫之上，左手结“万籁俱寂”印，右手结“冥神降世”印，口中又念起那晦涩难懂的音节。
    时间一点点逼近子正。
    水晶棺中，冰堆上的脂粉罐子和珠饰首先出现轻微颤动。不易察觉的颤动持续两息后，陡然变得明显，较轻的衣帛跟着颤动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硬质物件与冰块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明月吟咏咒文的速度不减反增。
    “铮——”明家大院报时钟鸣响起，子正已至。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整个水晶棺都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脱离了地面，渐渐浮升起来。
    忽然，一阵诡异寒风吹过。
    千叶与小和尚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寒颤。
    跪在蒲垫上的明月则在寒气的冲击下，毫无征兆的晕倒于水晶棺下。
    此时，只见高悬在空中的水晶棺竟不合时宜地失去浮力落下。
    “不好！”千叶扑身上前，抱住明月，带她滚离水晶棺范围。
    “当——”水晶棺砸回地面，在石板上留下凹陷，自身缺不见一丝裂纹。
    千叶扶起晕倒的明月呈戒备状。
    小和尚也察觉到不妥，大步流星挡在两人之前，防备着水晶棺。
    “呼——”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
    小和尚与千叶分别查看周边物品，以防暗算。
    不过这阵寒风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在吹过水晶棺之时，凭空卷走了管内“供品”。
    祭祀供品通常只有被奉者才可享用。
    “小心，皋芒来了。”千叶低声提醒小和尚。
    怀中的明月体温越来越低，且无法唤醒，千叶便将她推给小和尚，自己站了出去。
    “冥相即已享用供品，何不出面一见？”
    对方没有应答，只是水晶棺再次开始颤动，颤动频率越来越快，直至“砰！”地一声炸至粉碎。
    水晶渣和冰碴子混在一起“簌簌”坠落，不分彼此。
    千叶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一阵耳鸣，揉了揉耳朵对水晶棺残骸方向大声道：“堂堂冥相，居然畏首畏尾，怎么被明家杀怕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灰白箭光直冲千叶眉心而来。
    果然是皋芒，出手路数都与他亲自调教的明家人如出一辙！
    千叶正专心防备，瞬间察觉出箭光发出方向，一面释放魔气屏障护体，一面召出诛神花索，向箭光出处甩去。
    两道破空声传来。
    千叶体表魔气屏障与箭光应声而碎，同归于尽。
    另一边，诛神花索甩过之处，显现出一位黑衣男子后退的身影。
    双方稳定身形后，竟是对面的黑衣男子先开了口。
    “大名鼎鼎的佛莲，何时掺和起地界之事了？”
    黑衣男子全身被灰白雾气包裹，看不清长相。他的声音倒是十分温润可亲，让人联想不到声音的主人竟会是雄霸一方的冥相。
    千叶收回诛神花索，横于身前防备，斟酌着向皋芒简易道：
    “我对冥相并无恶意——冥相尚未点查过此次明家上奉的供品吧？不若先行看看，莫要辜负了我和明家这些凡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