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分家

    灶房里，林母已经开始准备晚饭，油烟味混着饭菜的香气飘散开来。
    “秋莲，快来帮忙择菜。”林母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刘秋莲应了一声，快步走进厨房。
    案板上摆着刚从菜园里摘来的新鲜蔬菜，还有一大块刚切好的牛肉。
    她看着这些食材，一时间恍了神。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林守平离开后，她常常一个人对着冷冰冰的饭菜发呆。
    再精致的饭菜也难以下咽，每一口都像是嚼蜡。
    现在想来，那种孤独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尝第二次。
    “想什么呢？”林母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多做几个菜。”
    刘秋莲连忙点头，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灶膛里的火焰跳动，照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厨房里很快热闹起来，几个儿媳妇你切菜我洗菜，配合得天衣无缝。
    铁锅里的油烟袅袅升起，伴随着食材下锅的滋滋声，香气四溢。
    “来，尝尝这牛肉够味道不。”林母舀了一勺汤递给刘秋莲。
    热气腾腾的汤汁入口，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绽放。
    刘秋莲点点头：“味道刚好，再炖一会儿就能出锅了。”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林守平坐在刘秋莲身边，默默地给她夹菜。
    “这牛肉炖得真烂，”林守平低声说，“你这些天辛苦了。”
    刘秋莲看着碗里的牛肉，心里一暖。她也给林守平夹了一块，两人相视一笑，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起来。
    “老祖宗，您也多吃点。”
    林家福把自己碗里最大的一块肉夹给老爷子，那认真的模样惹得大家都笑了。
    老爷子慈爱地摸着孙子的头：
    “老祖宗牙口不好，你们年轻人多吃。”说着，目光慈祥地扫过满桌子的儿孙。
    林父给老爷子倒了一杯酒：“老汉，今天高兴，喝一口？”
    “好，好。”老爷子端起酒杯，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酒过三巡，话匣子也渐渐打开。
    林父开始盘算着明天去县城卖牛黄的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出主意。
    “得找个懂行的，”林父说，“不能让人给糊弄了。”
    “我跟你一起去。”林守平放下筷子，认真地说。
    刘秋莲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也在盘算。这牛黄关系到全家的生计，必须得卖个好价钱。
    她默默在心里列了个单子，准备明天一早就动身。
    吃完晚饭，刘秋莲在灶房洗碗。
    “洗完碗去堂屋，你老汉有事要说。”
    林母说完，转身往外走。
    刘秋莲应了一声，加快手上的动作。
    她先把灶台上的碗筷收拾干净，接着仔细擦拭甑子和筲箕，直到每一件厨具都锃亮如新。
    蒸蓖被整整齐齐地挂在墙上的木钉上，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
    她又打了两瓢水，把锅刷得干干净净，添满水准备烧热水给一家人洗漱。
    扫净灶台前的渣滓，铲进灶膛，这些渣滓烧成的灰能做肥料。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乡下人总有办法把每样东西都物尽其用。
    等刘秋莲收拾完走进堂屋，发现屋里已经坐满了人。
    林父正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若隐若现。
    林父示意林母先把小芳抱去睡了，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
    “本来想先修几间茅草房，把你们分出去。我和你妈还能干就继续干，等干不动了，你们拿粮食养我们。”
    “老汉，就算你们能干，孝敬你们也是应该的。”
    林守富最先开口，语气恳切。作为长子，他总是走在前面表态。
    林守义也紧跟着说：“是啊，我们早就说过，你们开口，我们随时留下来一起住。”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不时瞟向自己的媳妇。
    “知道你们孝顺，分了家常来看看就成。”林母摆摆手，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这时，林守平突然插嘴：“要不我和秋莲留下来？”
    “你？”林母白他一眼，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我和你老汉还想多活几年。”
    林父更是毫不客气：
    “你想得美！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分了家你要还不成器，我打断你的腿！”
    林守平撇撇嘴，小声嘀咕：“好像不跟我住就能歇着似的，爷都七十多了还放羊呢。”
    “说什么？”林父举起烟杆就要敲他。
    林守平躲闪不及，被敲了个正着。
    他揉着脑袋，心里窝火，当着这么多人打他，真把他当孩子了。
    “没说什么，不跟我住就算了。”
    林父转向刘秋莲时，语气明显缓和：
    “多亏秋莲发现老虎家的牛不对劲，才有这宝贝。”
    他又环视其他几个儿子：
    “虽说能卖不少钱，但也就这一次。以后还得老实干活。我打算请韩窑匠来帮忙烧窑修砖瓦房，省点钱，也能让你们有个像样的房子。”
    大的三兄弟连连点头应是，脸上都露出期待的神色。
    只有林守平装作没听见，低着头摆弄衣角。
    “烧窑你们兄弟一起干，砖瓦好了一起修。明儿卖牛黄的钱先放我这，等房子修好再分。”
    林父顿了顿，目光变得深沉，“还想把你们爷爷接来一起住，免得他老人家总搬家。”
    听到这话，张冬梅看了看林守义，又看看其他几个妯娌。
    见大家都没出声，她也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堂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林父把林守富叫出去拿肉去找大队长，其他人也陆续离开了堂屋，只留下几缕烟雾在空气中飘荡。
    夜幕降临。
    刘秋莲靠在墙边，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进来，在土坯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望着床上熟睡的林守平，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油灯昏黄的光晕中，林守平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
    他睡姿张扬，一条腿搭在被子外面，嘴里还时不时嘟囔两句，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这样的场景让刘秋莲想起了刚嫁过来那会儿。
    那时候林守平每次半夜去茅房，都非要拉着她一起去。
    起初她以为这是新婚丈夫的体贴，直到后来才从大嫂那里知道，这个看起来高大的男人，从小就怕黑。
    “你睡了吗？”林守平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几分迷糊。
    刘秋莲收回思绪，“还没。”
    “我想去趟茅房。”林守平掀开被子坐起身，挠了挠头发，“你...你陪我去呗？”
    刘秋莲默默拿起油灯。夜风习习，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林守平不自觉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月光下，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无助的孩子。
    “小心点，地上不平。”刘秋莲提醒道。
    林守平嘿嘿一笑，“有你在我怕啥。”
    从茅房回来，林守平接过油灯，“我给你打了热水，去洗漱吧。”
    “你洗过了？”刘秋莲狐疑地打量着他。
    “不信摸摸。”林守平伸出手，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少贫嘴。”刘秋莲瞪了他一眼，转身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