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剑邪

    丁十二驾车的姿势依旧很稳，手都不抖动半分。
    “并未，颜小姐从哪听来，这话倒也有趣。”
    “梦里吧……”
    颜潇儿也觉得自己够无聊的，当即不再做声。
    末了，到了颜府门口，丁十二难得地主动开了一次口：“颜小姐，可以的话，帮我向十七问声好。”
    “嗯。”颜潇儿闷闷地答道，一时间心情竟难自抑。
    她拖着步子走回房中，灌了一肚子茶水和点心，并不觉得饿，反正已经让马车夫禀报爹娘了，不会有人来催她。
    寝房内没有亮灯，颜潇儿觉得一阵从未有过的落寞涌上心头。
    暮色中，庭院回廊门首，隐隐一个身影蹲坐着在晃来荡去，似是困极了，不住地头点点往下，又硬撑着昂一昂保持清醒。
    颜潇儿欣喜地加快脚步，这个不确定的世界里，出现过的，消失过的，她在意的，不在意的，喧嚷的，寂寥的，许许多多从未有过的情绪，在短时间内铺天盖地地争先恐后一拥而上，她淡漠处之的，并不代表不对她产生影响。
    很多确定的东西在凭空消失，很多未知的在蠢蠢欲动。
    即便她知道那个身影是模仿者，是“赝品”，也急切地需要去触碰到“实物”。
    “小黑。”
    幽暗中的身形被她唤醒，浅浅地打了一个饱嗝。却远比人间弦乐更好听。
    “再这样下去，我家里要被你吃穷了。”
    “呜呜呜。”
    小黑表示不至于。
    颜潇儿的心念来得快也去得快，可以因一事起，也可以因一事消。
    “正好你在，来陪我练练。”
    她从灵骨塔获得“念剑”以来，还没有正儿八经地用过呢。今天在水桩上的步伐练习，不但一举成功，还多少“速压”群芳，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颜潇儿心念转至右手，剑随心动，一柄薄刃古剑幽幽地浮在了她掌心之上。
    就是她还至多算个理论派，虽然召唤剑出来的姿势很帅，但按图一步步要将剑抡得满天生花，移步生莲，还差了火候去了。
    多亏小黑扮做的丁十七身手敏捷，不然少不了要给他戳几个不按套路来的小窟窿。
    毕竟是累一天，兴奋劲头一过，颜潇儿很快就觉得力不从心，一个转身撩剑的动作做得过了头，往自己左手背上擦了那么一下。
    “念剑”虽薄，剑锋却利不可当，当即就渗出一片血来。
    小黑见状，一时不知怎么办，竟然有化身回了黑龙形态，伸出满是口水的大舌头就往颜潇儿手背的伤口舔去。
    “唉……这样行么。”
    颜潇儿感受得到，伤口不深，只是削到了外皮，小时候她摔跌破皮也不在少数，为了这事惊扰爹娘就不好了。
    小黑舔了几舔之后，血果然止住了。颜潇儿嘴巴凹成一个圈圈，惊异地发出赞叹：“厉害啊，小黑。”
    它满是得意地扬扬头摆摆尾。
    颜潇儿反应过来，开玩笑，龙涎哎，不得包治个百病什么的，小小伤口算什么。
    一人一龙高兴间，却没注意再次饮血的“念剑”身上，弥漫出了一片红光。
    待颜潇儿看见之时，光芒之中爆出一阵红影，化作一道剑芒，窜向高空，旋即消失不见。
    “念剑”似是涨了什么气性，不待发令，顺势缩回了颜潇儿掌心。她只觉得刺回去的那一刹那，有着前所未有的灼热之感。
    当天夜里，颜潇儿浑身起了高热，沉睡不醒，发出“哎嗯”的呻吟声。
    小黑在别院嗅到不祥的气息，冲到颜潇儿床边一看，入睡前舔好的伤口又开始泛起了红肿，就连她右手掌心，都有一道深红色的划痕。
    小黑故技重施，用龙涎舔舐伤口，结果每次都是好了一阵子，又重新有了恶化的迹象，它只得干脆吐出大量的泡沫，将两处伤口都浸泡在其中。
    颜潇儿在梦中，先是发现自己浑身浸泡在极寒的湖水里，然后又被困在炙热无比的山洞中，一寸寸皮肤都烤得燎出了血泡。
    将死未死之间，蓝衣术士衣炔飘飘，凭空闪现，他脸色释然，“终于找到你了。”
    挥手间，热气尽消，痛感顿失，两人又回到了石壁前。
    颜潇儿浑身无力，气若游丝地催动心念，和他沟通：找到我？你不是连我的脸都没见到吗？
    “那天你进过我的梦境，就存有一丝灵识。我感受到它突然异动非常，故才循着梦遁一路找来。”
    我好像要死了。
    “不是好像，是差点。”
    蓝衣术士闭眼捏诀，那柄薄剑被几丝几乎不可见的绿色细线自颜潇儿的掌中拖出。
    “那天你走得着急，本来我想提醒你的，果然还是出事了。”
    就是练剑的时候被它划伤了，无碍的。
    “哪是无碍，是无救。”
    他绕着“念剑”走了一圈，手指交错，一气呵成地给剑身上施加了好几道金色的符咒封印。
    “我的法力不够，只能暂时将它被血意激发出来的邪气给先镇压下去。你现在的段位，也不知道怎么把这柄剑召唤出来的，根本控制不了它，小心它反过来噬主。”
    那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要阻止它再失控。你现在居住之地，和离国都城有多远。”
    我家就在都城城北。
    “好，你尽快去城东南的灵匠铺，找一个叫樾五的人，让他给你打一把能压住剑邪的剑鞘，对他说：‘按大宗师的要求打制’即可。”
    这样就行了？
    “樾五的手艺很好，只是收费不菲，如果你付不起，就要答应他一个要求。”
    好。
    颜潇儿用心念对答至此，已经几乎力尽。
    蓝衣术士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在她身周仔细地嗅了嗅。
    怎-么-了？
    “奇怪，你身上怎么会有它的味道？”
    哪-个-他？
    “黑玘。”
    不-认-识……
    “算了，可能是我在别人梦里，有些不适应。记住，快点找到压制“剑邪”的方法，不然我也很难再救你一次了。”
    蓝衣术士消失的那一瞬间，“念剑”浑身化作古朴的原始灰黑色，就如同一柄普通的铁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此声如此巨大，将颜潇儿整个人从梦中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