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考试

    水云书画院占地三十二亩，集教育，娱乐于一身。
    里面分科细致，人物，花鸟，山水，书法，诗词，文章，道佛，乐律，棋奕，骑射，都要学。主攻丹青，其余博学。这也是他在短短五十年间跻身于大宋翰林图画院之后的新秀。
    锦鲤龙门向阳腾飞，拱形飞阁雄伟朝东而坐，湛蓝匾额上有五个镀金大字“水云书画院”，高挂门头。
    成千上万的考生在外排队等候，接受检查，一名中年小吏走出高声：“静！”
    众人皆安静下来，呼吸不敢大踹气，改变命运的考试，谁也不会掉以轻心。
    中年小吏高声道：“水云书画院新规，今岁考试，无论何科，均自行在姑苏游玩一日，以姑苏为蓝本，画题自拟，并写明立意构思，明日辰时，凭考牌交卷。一旦发现作弊者，成绩作废，终生不可考本院。”
    众人哗然，轰然炸开。
    “什么，我完全没有准备，为何改规矩。”
    “令人猝不及防，水云书画院之变态美名果非虚传。”
    “准备的小作弊画稿派不上用场了。”
    “深得吾心深得吾心，游山玩水，诗情画意，丹青妙笔，再好不过。”
    “我从未写过生，一直摹古，诺大姑苏，画甚？这可如何是好。”
    “天下之景，终于可有我发挥之处拉，哈哈哈。”
    “可不可以找人代画？他们无千里眼，火眼金睛，又不知我作弊。”
    “………”
    千万考生倏然散去，有喜有忧，各自打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楚南同七青告辞，“我随意走走，你小心。”
    七青笑道：“好。”
    既然是取景游玩，当然是要去最入画之地，每个人所擅长，所心悦处不一，分开，最好发挥自身。
    七青一直纳闷，自认识许宁以来，这家伙未曾有个正形。
    此时他已拿着他那根破药棍，随便找了处角旮瘩买起药来，颇有喜剧性叉开腿坐，高喊“买一送一”。
    她觉有趣，蹲他一旁，吆喝，“许氏祖传秘方，药到病除，童叟无欺，买一送一，送药送画，走过落过，不要错过。”
    许宁来了兴致，见她吆喝起劲，一起吆喝，“许氏祖传秘方……”
    来往百姓深觉有趣，买一送一，这么便宜的事难得遇见，忍不住都要来问上一二。
    “当真买一送一？”
    七青笑吟吟道：“伤寒风症，积郁结食，药到病除哇！”
    “哈哈，小兄弟，我看你顺眼，多少钱？我买了。”
    “不贵不贵，五文两包，药纸还是未来水云书画院画生的画哦！”
    “真的嘛？水云书画院画生的画？五文钱！”
    “没错没错，童叟无欺，大家快来看看啊。”
    “………”
    七青笑眯眯送走一个个大妈，“姐姐，您身材真好，这双耳饰真漂亮。”
    “是嘛！哈哈，一把年纪，怪不好意思的。”
    七青甜甜笑道：“怎么是一把年纪，我观姐姐品貌比豆蔻少女还要美上几分。这贴药专补气血，若是长期使用，包姐姐红颜不老。”
    “哎呀，哈哈，小公子嘴真甜，给我来两份。”
    “好勒！”
    “我也来两份，我也来来份……”
    七青笑咧嘴：“不着急不着急，慢慢来，都有都有，哈哈。”
    许宁盯着忙前忙后的七青，大婶大妈貌似都不找他买药勒，他只好自觉充当背后打杂的。
    心道：难怪我一直卖不出去药，原来是吃了脸的亏，看看这些来买药的大妈，付款接药时大多趁机摸摸小手揩揩油。
    两刻钟后……
    七青气踹嘘嘘瘫坐在地，随意抹去额间汗水，笑看许宁小老头般的脸，“真丑。”
    “哪里丑了！”许宁拍拍脸颊，黑葡萄般的眼球布满笑意，装模作样的拱手：
    “小弟多谢七哥舍色卖药！”
    说罢三下五除二收了空荡荡的地摊，用力勾住她的肩，“走，小弟轻七哥吃大餐，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随便吃。”
    七青嫌弃的拍开他的手，“滚滚滚，以后不许动手动脚。”
    许宁再次搂上去，不满道：“不成不成，为何那些大妈可以上下其手，我就不……啊……你泼妇！”
    捂着被睬烂的脚尖上窜下跳。
    七青恶狠狠威胁道：“用词恰当些，下次我剁你双手。”
    许宁穿过人群追上她走远的身影，“真小气，不动就不动，你说，你要吃什么，我都带你去。”
    “好啊，吃的你把自己抵押在那。”
    “诶诶，这可不成，我不想孤苦一声，老婆都没娶呢。”
    “就你？”七青骤然停下脚步，将他从头到尾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三无少年，有点难度。”
    “什么是三无？”
    “三无就是三无咯，自己体会。”
    “七哥，这个有点难度。”
    “得得得，甭废话，我要吃爊鸭。”
    “好勒，七哥说啥就是啥！”许宁快活的同猴儿样活泼，“我知道姑苏有家聚珍楼，就在西街，里头的汴京爊鸭当真是一绝，工艺繁琐，皮酥肉嫩，口味饱满，再配上葱丝、黄瓜丝，十香菜、三叶香……”
    “停停停。”七青叫住：“你吃过？”
    许宁笑着：“去那里面画过画，最后，你知道咯，”
    “呵呵，被揍出来了。”
    “七哥当真聪慧绝顶。”
    “你顶才绝。”
    “………”
    聚珍楼中，七青吃的满嘴流油，不停夸赞，“不错不错。”
    七青纳闷，自从遇见许宁后，只知道这家伙从前是个汴京漂，爱画丑人，从未说过他也考试，问道：“你考水云书画院？”
    许宁嘿嘿笑着，“七哥考，我就考。”
    七青嘴角抽了抽，“你有考牌？”
    许宁一听，似是早有准备，神秘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子，“自己做的，怎样，像否？”
    七青打个饱嗝拿过来同自己的对比一二，心道：这个臭家伙，怎么不上天，像个鬼！！她将自己的考牌丢给他，“拿着。”
    许宁跳起：“给我了，你怎么办，反正我是个浪子，惯了，就算没考上也无干系。”
    七青嗤笑，“喏，就当你请我的这顿烤鸭啦，水云书画院收各路人，莫说浪子，乞丐一抓一大把，像你这种不报名黑考的，活该再也不能考。”
    许宁坚持要拿回自己的假考牌，七青勾唇，从怀中摸出第三个考牌：“我有。”
    许宁咋舌，接过再三对比，果真是一模一样，追问如何做的，七青笑道，“这东西啊，好做。你手太拙。”
    整理好衣裳，“走啦，作画去。”
    许宁苦哈哈付过钱，心道：苦也苦也，莫说方才卖药的钱不够付，不仅倒贴倾家荡产，最后还差八文。
    七青笑着将钱付完，丢给他一个银袋，“一画轩，吒琳一掷千金，劫富济贫了。”
    二人晃悠在街道，许宁忽然跳起：“哎呀，出大事了！”
    七青被吓一跳：“一惊一乍，吓死个人”
    许宁神神秘秘的附耳，笑眯眯道：“半年前，我认识一个红颜知己，约定半年后的今日在姑苏长天亭相聚论画。”
    七青若有所悟，假笑，“收回我方才的话，赶紧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