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命运的齿轮

    这次莱阳没有任何隐瞒，把袁声大下午说的话精准表达。
    他知道李点听后一定心神俱焚，可他更清楚，虚幻的希望才是一把杀人的钝刀，倒不如早早看清现实。
    果然，李点听完后脸色逐渐惨白，他坐在莱阳旁边，身体的温度好像都流失了。
    那种由内而外的冰冷感蔓延过来，封住了莱阳的嘴，让他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片刻后，莱阳提出去喝几杯酒，可对方没有回答，就那么僵坐着，视线落在地板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院子里传来李良鑫回来的脚步声，李点才苍白地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谢谢哥们，我……我困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李点起身，莱阳又喊道：“你要心里难受哥们陪你去喝点！”
    “哦对了，莱阳我请两天假可以吗？我……哦，不喝酒了，我真的困了，想回去睡会。”
    李点话都有些说不利索，转身瞬间，莱阳看见了他泛红的眼眶。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洗脚水也冰凉了，但莱阳没有及时擦脚、倒水，他也有一种被抽空的寂寞感。
    一支烟又被燃起，莱阳目光随烟雾，散射性地飘荡在这间老屋子里。
    屋子的布局与其余几间大致相似，都是一套茶几、旧木衣柜，以及木架子支起的洗脸盆、一台美的单开门冰箱，墙角还摆放着桌椅一套。
    不同的是这间房的旧衣柜，房东留下它的同时，也在它的侧面留下了一张用来粘住裂口的海报。
    以前莱阳都没仔细看过，这会他吸着烟，视线凝固，才发现那是张泛黄的、缺了角的周杰伦2003年《叶惠美》专辑海报。
    海报中周杰伦正对镜头，双手交叉于脸颊前，灯光将他的刘海打出阴影，使眼睛隐匿在暗影里，外加海报的掉色，岁月就在此显得模糊又立体。
    莱阳已经想不起零三年的自己在做什么，但却记得起这张专辑里有《晴天》、《东风破》。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当东风破被莱阳播放起后，屋子里除了寂静，就多了几分回忆。
    莱阳很难不自问着，爱情带来的到底是什么？成长的代价亦是什么？
    夜深人静时，恬静会像自己这般痛苦折磨吗？
    她会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追忆过去的幸福美好吗？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莱阳熄灭了烟，他忽然发觉恬静的样子都开始在记忆中模糊，他越用力去想，越有些想不起来。
    这让他感到揪心，他开始疯狂地在手机相册、朋友圈寻找她的身影，可什么都没有。
    莱阳想到了恬静录的那条采访，可手却悬在了空中，怎么都不忍去看。
    夜，就这样在拉扯、折磨、痛苦中渐渐深了，渐渐过去了。
    ……
    次日的杭州又下雨了，清早时还起了薄凉的雾气，莱阳在短袖上又加了薄外套，和宋文一同去公司。
    今儿是洋哥最后一天拍摄，莱阳让宋文当助手，用心的完成了采访。
    黄昏时大家给洋哥准备了杀青宴，毕总也从北京回来参加。
    这顿饭从六点开始，晚九点才结束，莱阳本想再约下洋哥去茶馆，一是醒酒，二是道歉；但看洋哥那副醉态，他最终话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没曾想在结束时，洋哥单独留下莱阳让陪他抽支烟。
    于是在满桌狼藉下，洋哥醉红着脸颊，斜靠在椅子上吞吐烟雾，又歪嘴一笑：“我，我……看你一晚上眼神躲闪，还因为那事？”
    莱阳面色尴尬的又道了歉，可洋哥却摆手表示，干自己这一行的，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遇到过，占过别人便宜，也吃过大亏。
    后来发现人都很聪明，你大度一点，对方就大度一点，你算计一分，别人也会算计你一分。
    “所以…他们喊你阳哥，呵呵…巧了，大家也喊我洋哥，咱俩这也算缘分，而且你跟我以前真挺像的。”
    洋哥咗口烟，舔舔嘴唇道：“我专门留你，就是想说一句……作为哥，给你分享一句……你这种性格一定要保持，嗝~会吃亏，但也会结交更多有趣的灵魂，最起码我就算一个，来，这几天了咱两还没加私人微.信呢。”
    “哥，这不合适吧，公司有规定。”
    “什么规定？都杀青了。”
    “……”
    洋哥一走，两日后最后一位录制明星到达公司。
    李点也上班了，他没表现出太伤感的样子，只是更沉默了些，全力的做着他的工作，下班也愈发的晚。
    看的出来，他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好几次莱阳和宋文邀他去喝酒，李点都拒绝了，他的心彷佛被冻住了，表面看着没什么波澜，但不再轻易分享内心世界。
    莱阳知道这属于一个戒断期，时间会抹平一切。
    ……
    杭州迎来了七月的尾巴，送走最后一位艺人后，录制全部杀青，公司进入了后期制作环节。
    初夏也步入了盛夏，除了温度的升高，最明显的改变就是整座城市变热闹了，无时无刻都能听到满大街的虫鸣声。
    它们孜孜不倦地从清早鸣叫到深夜，彷佛生命的意义就是如此，在阳光炙热中寻求食物水源，在月光白兮时进行繁衍。
    因为好天气，越来越多的游客也涌入杭州，导致交通更加拥堵，但酒店和餐饮生意也迎来爆火季。
    莱阳经常在路边看见一整队头戴旅游帽的人，神色兴奋地打量着杭州的角角落落。
    他们偶尔会加快步伐到达下一个目的地，偶尔也会抬头嗅一嗅香樟树的花味~
    除了这些，莱阳租住的小院内，葫芦架上也已经枝繁叶茂。
    如果仔细看，能在绿丛叶脉中发现指甲大小的葫芦结，只需再一个半月，就会有葫芦生长出来。
    每每看到这儿，莱阳不由得感慨造物主的伟大，犹记初见时，这儿还是一片土虚，现在却衍生出了生命。
    神奇！
    莱阳有天下午在给葫芦藤浇水时，还在一片叶子中看见了一只很小的七星瓢虫。
    刹那间，他不受控地想到了嘉琪。
    想到了她曾对自己说：人死后，灵魂就会住进每只小昆虫身体里，颜色越鲜艳就说明灵魂越孤单。
    她还说她爸爸的灵魂肯定在某一只小昆虫身体里，希望他的颜色不要很鲜艳，希望他不要孤独……
    想到这些，莱阳的心真的在隐隐作痛，他莫名的望着这只颜色鲜艳的虫子流泪了。
    嘉琪和李良鑫已经分开够久了，尤其是嘉琪，她的消息也很久没被听到了。
    不过莱阳知道，不管她在做什么，并不快乐！
    自己什么都帮不上，甚至因为各种事情，和李良鑫也基本形同陌路，即便同住一院，却很少见面。
    倒是袁声大，在七月的尾巴时请李良鑫吃过几顿饭，但并没聊过嘉琪的事，只是询问他最近的生活。
    后来袁声大还告诉莱阳，李良鑫彻底像变成了个酒蒙子。
    他白天醉酒睡觉，晚上出去酒吧兼职，脱口秀演出也早都停了，完全依赖酒精麻醉了，甚至在腰间的钥匙扣上还别了个开瓶器，真是离谱。
    莱阳被这个细节惊到久久无言，他不知道魏姐用了什么办法，让易怒易暴躁的李良鑫就这么消停下去。
    或许他在等时机，但消停久了，或许也慢慢接受了现实。
    可生活就是起起伏伏，在八月三号这天，随着一个人的到来，一些本该消停的命运齿轮，又悄然转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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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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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