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姜也脾气不好，换做平时别人用这种语气教训她，她早还回去了。
    可现在她体力透支。
    发作不出来。
    有些脱力地坐到地上。
    却也没忘记给混子补几下子。
    ‘布置’完的陆嘉平走到姜也身边，翻出干净的纸，弯腰动作轻缓地擦了擦她脸上的血。
    “大哥你别说了，公安马上到了，动静不小，不好交代。”
    陆嘉平仔细观察了一番，姜也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这样就更不好交代了。
    他注意到姜也脱力，蹲下替她拿包，声音轻轻浅浅：“我背你回去。”
    陆见深顿了下，斜睨陆嘉平一眼，冷笑了声。
    才几天的功夫，就连嘉平都被她勾住了心神。
    好样的。
    陆见深忍耐地把陆嘉平挥开，“我说的话你全没听。”
    “你周旋，其他事我来安排。”
    嘉平还是学生，要是被姜也缠上，以后哪有心思读书？
    他咬了咬牙，反正他这个做大哥的已经被姜也...算计过了，这个麻烦只能杜绝在他这里。
    不能沾上他弟弟。
    “快，跟上！”一队公安赶了过来。
    陆见深身形一顿，下意识脱下身上宽大的外衣，死死遮在姜也身上，将她的脸也挡住，二话不说把人抱起来，环着就往外走。
    姜也一惊，伸手捶打他坚硬的胸膛，“你做什么？放开我。”
    陆见深低下头，青筋暴跳，捂住她的脸。
    “闭嘴！”
    他缓了缓语气，收紧手臂搂紧怀里的人，确保无缝，“我在帮你。”
    他亲眼看见姜也捅人。
    即使是这些人先动手，就算是正当防卫，但捅了这么多人，被带走调查也会在档案中留下一大笔痕迹。
    要是被看清脸，三言两语传出去，前途又毁了大半。
    姜也有些意外，很快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认清现实，安静了下来。
    公安见多识广，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惊骇的画面。
    胡四倒在血泊中倒打一耙，“公安同志，你可一定要救我们啊，他怀里的女人捅人，他们还打人。”
    “我这把老骨头被这么一折腾，都没几天好活的了。”
    “同志，麻烦把她放下来，我们了解一下情况。”公安小心翼翼拦下陆见深。
    姜也被厚重的大衣包裹，声音都低了不少，但依旧能听出不小的怒气：
    “公安同志，这是黑市，要抢我的钱，还不让我走，我跑不掉自卫拿了他们的刀捅他们，我这是正当防卫，为民除害。”
    她语气相当不好，像只炸毛的猫。
    陆见深却听出了惋惜的意思，像是在惋惜没多捅几刀。
    他像是第一天认识姜也一样，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没想到她这么刚烈。
    也这么狠。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怀里温热，陆见深心跳乱了。
    他面无表情，冷声道：“我亲眼目睹，这些人涉黑、抢劫，携有锋利刀具，聚众对女同志下手，还需要说吗？”
    “她受伤了，我带她走。”
    说完越过众人，把人往汽车的方向抱去。
    陆嘉平衣角擦拭染上水汽的眼镜，重新戴上，黑暗中勾了勾唇，“女同志说的没错，抢劫加伤人，正当防卫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这里闹出的动静不小，如果我们没报失找人，后果难以预估，说到底是公安的失职，该审问的不是受害者，而是犯人。”
    公安同志面面相觑。
    陆嘉平留下来周旋。
    姜也被他抱着，捂在大衣里，头埋在他有力的胳膊侧。
    他肌肉结实，像是一面坚硬的墙，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皂香，还有一丝烟草味。
    不难闻。
    这种亲密的姿态使姜也难受地动了动胳膊。
    “别乱动。”
    陆见深身体僵了下。
    见她差点跌下去，他不自觉又往上提了提，抱紧了点。
    耳尖红了一节。
    陆见深走到市场外，拉开车门，重重把姜也丢在副驾驶。
    家里要他来接姜也，嘉平也顺道过来，结果出版社的人说她去了西边卖百货的市场。
    这一带前两年特别乱，是七十年代的黑市，还出过事。
    他不敢耽误找了公安，又马不停蹄赶来，正好救下姜也。
    陆见深伸手把衣服摘起，她的脸清晰的露出。
    他夺过她手上的刀，凉凉地瞥她一眼：“刀哪来的？”
    姜也瞳孔一缩，市场肯定不认，而且瞒不过陆见深，没法解释，她偏开脸：“路边买的。”
    陆见深盯她半晌，冷笑出声：“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刀的来历我就不计较了。”
    “来干嘛的？”他又问。
    姜也犹豫了下，如果死不承认，陆见深会去查，还不如主动说堵住他的嘴。
    “倒卖东西挣钱。”
    陆见深想到他妈给姜也送的成堆好东西，眸光暗了暗。
    她倒是会算计，分文不出，白挣钱。
    确认没人后，陆见深藏不住了，俯视她，眼神极冷。
    “钱比命重要？”
    姜也抿唇道：“给了钱他们也不会放过我，还不如鱼死网破。”
    有点脑子，只不过掉钱眼里了。
    “这回该长记性了。”
    姜也不说话。
    陆见深冷笑，给予她评价，“跋扈、狠辣。”
    姜也迎上他目光，不以为意道：“多谢夸奖。”
    她就是跋扈，就是狠辣。
    这点陆见深说的没错。
    除了姜也，陆见深这辈子就没见过一个比她更厚脸皮的姑娘。
    这两个词也能心安理得应下。
    他神色依旧冰冷，居高临下俯望车座上的她，戾气不减，冷嘲热讽道：
    “你倒是狠，要是再重点捅死人，冠上杀人犯的罪名，高枝也不用攀了。”
    姜也不服：“我这是正当防卫。”
    陆见深弯腰，直视她漆黑瞳孔，“如果我没来，谁能证明？”
    姜也没了话说。
    陆见深看了眼她身上的血，呼吸停滞了瞬。
    随后扯开她一截袖子，白皙的皮肤乌青一片，他顿了下，僵硬收回手，继续把衣服盖在她身上。
    “这几天别出门，压压风头。”
    他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姜也发现这不是回大院的路，探出半个头，“这是去哪？嘉平呢？”
    陆见深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嘉平收尾，带你换身衣服。”
    梁兴朝家在不远处，他把车停在胡同口，敲响其中一户人家。
    “陆团长，是您啊。”梁母惊喜道。
    陆见深低声说了几句，折返回车，带她进梁家。
    梁母打开院子木门，热情道：“还好备着热水，你先洗着，我给你找身衣服。”
    姜也礼貌道谢，进了梁家简易澡间，把身上的血腥味全洗掉。
    水汽缭绕，透过缝隙飘了出来，隐约能听到痛‘嘶’声。
    陆见深守在澡间门口，喉结干涩地滚动。
    怀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他有点懊悔，她有杀人的胆，他又凭什么为她考虑那么多。
    还挡着她脸...抱了她...
    稍一不看着就乱跑，招惹坏人，像她这样爱惹是生非的就得关起来。
    梁母送衣服出来，“这姑娘身上有些淤青，瞅着吓人，得上药，家里药酒没了，我出去买。”
    陆见深不想麻烦梁母，“不用，我车上有。”
    姜也换上梁兴朝妹妹略窄的毛衣。
    紧绷绷的，更凸显窈窕、凹凸有致的身段。
    陆见深艰难地移开目光，把大衣给她扔了过去，等她换好再扯着人回车上。
    开去公安局附近，将嘉平接上车。
    车子开到大院前停下。
    陆见深去警卫处取了毛巾，撩开她袖子，露出的皮肤白嫩细滑，只是被碍眼的淤青覆盖，他视线凝滞了一秒，随后快速移开目光。
    用冷毛巾给她冰敷。
    “忍着。”他低哑道。
    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
    姜也屏住呼吸，没忍住：“疼，就不能找个卫生所吗?”
    总比他处理要强。
    视线昏黑，坐在后座的陆嘉平眸色一闪，探身上前，欲言又止。
    “去军区医院处理吧。”
    陆见深没理他，给姜也冷敷完后从车里取了一瓶喷药，均匀地喷在伤口上，淡然地开口。
    “一点伤，不至于大费周章。”
    “这是部队的药，效果很好，几天就好了。”
    再说了，她没那么金贵。
    人都敢捅，这点伤自然不算什么。
    陆见深低着头，离她很近，抬头的一瞬间，眼睛擦过她长长的睫毛，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轻眨了下眼睛。
    痒痒的。
    “好了。”陆见深冷漠地掀下她袖角，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陆老太太脸色沉重地坐在沙发上。
    王妈在门口不断张望。
    看见车灯，以及车上模糊的人影，她赶紧大敞开门，长吁着气：“见深他们回来了。”
    一听到‘他们’，傅文茵心里那口大石彻底落地。
    见深和嘉平去接姜也，一接就是几个小时。
    现在十点，不见三人半点影子。
    陆见深带着姜也进门以后，看见沙发上坐着不苟言笑、沉着脸的陆老太太。
    他眸光微闪。
    “奶奶。”
    王妈看见姜也穿着陆见深的外衣，惊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她从陆嘉平手里接过姜也的包，小声提醒：“老太太很生气。”
    老太太思想保守，除非工作问题迟归不计较，其他时候太晚回来，是要挨说的。
    就算姜也不是陆家的姑娘，老太太也生气，刚才发了一通火，就连平日爱喝的养生茶也不喝了。
    归根到底还是安全问题。
    不过姜也和见深这举止太亲密了，老太太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姜也悄声谢过王妈。
    家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们身上。
    苏晓禾眼睛喷火，姜也果然不安好心，还穿着陆大哥的衣服！
    陆老太太拐杖重重落地，‘砰’的一声，让家里众人心沉了下来。
    陆老太太眼睛犀利地审视姜也和陆见深。
    “为什么这么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