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赵老汉不知有人正在打他家祖坟的主意，若是叫他晓得，回头能拿着扁担上门道道。
    老祖宗的气运是能随便蹭的？想啥呢！
    回家拿上扁担和麻绳，赵老汉把赵宝放背篓里，一旁的赵五很自觉地走过来背上。
    “爹，我自己走。”赵宝站在背篓里，人还没有篓高，急的哇哇叫。
    “进山的路可不好走呢，宝乖，让你大侄儿背你。”赵老汉随手关了院门，扭头见几个子已经钻进了林子里，扯嗓子吼道：“不要往深了进！里面有狼，要吃人的！”
    “晓得了！”
    话间已经跑没了影，赵老头摇摇头，这一个个跟幼虎归山似的。
    春日里进山的人不少，一路上就遇到好几个妇人，臂间挽着的篮子里装满了各种野菜。
    “大根叔，进山砍柴呢？”李婆子和她儿媳妇香菊从山上下来，正好和进山的赵老头撞了个面对面。
    “是啊，天气好，进山砍些柴回来烧。”路窄，只能容一人走，赵老汉一只脚跨踩在坡上，给她们让了个道儿，“你们婆媳这是挖了些啥？满满当当两大筐，收获不少嘞。”
    “嗨，山子在家里闹着要吃鸡蛋，今儿日头好，我和她娘进山摘了些香椿，中午给他煎鸡蛋吃。”李婆子赶紧带着媳妇走过去，还不忘道谢。
    “在哪片摘的？还有没？”赵老汉顺嘴问了句，宝也爱吃煎鸡蛋，他寻思也去摘点。
    如今家里的鸡蛋都不卖了，前头老婆子去神仙地瞧了瞧那三亩地，回来就了这事儿。
    时隔几个月，他们家外头的田都插上了秧苗，那三亩肥田还是半点变化都没有，她就寻思里头的时间不对劲儿，前些日子拿了俩鸡蛋让宝放进去，要试试，若是放久了鸡蛋没坏，日后就存在里面。
    也是过年那事闹得，当时只顾着人了，家里每日存的鸡蛋，抠抠搜搜舍不得吃的猪油、半罐子粗盐，过年特意买的金贵红糖，全都摔的摔，坏的坏，叫人心疼的直抽抽。
    自那之后，王氏就叫赵宝把家里贵重的物什全放到神仙地里去。
    如今里面建了几间木屋子，还没彻底完工，老二老三隔三差五进山一待就是一整日，搁山里寻树伐木。而家里的腊肉和过冬的褥子，粮仓里的粮食等，全都妥当存放在木屋里，需要的时候随用随取，方便的不得了。
    眼下就是再来次地动，只要人不死，他们家就不会有任何损失！
    这也是赵老头不想当村长的另一个原因，但凡村里人多来他家几趟，都会发现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
    这哪儿是家啊，简直就是个空壳子。
    “山沟溪边儿那处，还多着呢，摘都摘不完！”李婆子的笑声从下方传来。
    “那成，我也去摘些。”赵老汉背着手继续往山里走，笑出一脸褶子。
    赵宝一听爹要去摘香椿，胖手下意识抹了把嘴角，连忙爬起来站在背篓里，一双大眼睛隔着篓空缝隙往外张望，大声道：“爹，宝要吃香椿炒鸡蛋。”
    “吃！”赵老汉大手一挥，“回头叫你娘再抱两窝鸡，等养大了，咱家天天吃鸡蛋。”
    赵宝眼珠滴溜溜转，家里的两只母鸡都不咋下蛋了，昨儿娘还再观望些日子，要是不中用了，回头就杀了给家里人补身子。
    她觉得那两只鸡是被吓着了，这才不下蛋的。
    “爹，我也想养鸡仔。”赵宝捏着手，想到鸡肉的香味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放神仙地里养，里面没有地动，鸡不害怕，养大了多多下蛋。”
    “姑！”赵五吓一跳。
    赵老汉也吓一激灵，下意识扯高嗓子喊道：“宝啊，走，你李嫂子山沟溪那片有香椿，咱去摘些回家！”
    傻丫头啊，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外头提那处！叫外人听到可还了得？
    正巧此时，两个年轻妇人从山上下来，臂弯挽着竹篮，手里拿着花环，低声着什么，笑得清脆欢快。
    看见他们，两个媳妇愣了愣，随即低头喊人：“大根爷，您这进山呢？”
    “三旺家的，刘家媳妇。”赵老汉干笑两声，侧身让她们过去，“摘了不少野菜哈……嚯，还有刺泡，不少嘞。”
    “野菜正当季，家里活儿干完了就寻思进山弄点吃食，拾掇干净也是盘菜。”三旺媳妇是去年才嫁过来的新妇，对这位本家幺爷很是尊敬，笑容腼腆道：“刺泡在石猫林摘的，我家没有孩子，只摘了一点回家混个嘴，还剩不少呢，大根爷家娃子多，可去摘些吃。”
    山里野果子不少，但寻到也不会轻易告诉外人，不过老赵家是例外，大家伙都记着他家的恩情呢。
    站在背篓里的赵宝眼巴巴瞅着她们手头的花环，真好看呀。
    “好，那我回头去摘些，家里娃子确实多，都是些嘴馋的。”赵老汉笑着道，估计她们是没听见宝的话，心头也不由松了口气。
    等人一走，赵宝忙道：“五，我也想要花环。”
    “姑你别动啊，别跺脚，我要背不动了。”赵五一脸菜色，背不动是不可能的，但姑闹腾着不好走路，他担心摔着她，“行行行，等到了地儿我给你摘花。”
    得了许诺，赵宝立马老实了。
    到了摘香椿的后山沟，赵五赶紧放下背篓把赵宝抱出来，他想去找喜儿他们，耐不住被阿爷盯着，只等耐着性子先摘香椿。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双掌摩挲两下，他整个人就跟个猴儿似的灵活爬上了树。
    他在上头摘，赵宝就蹲在树下捡，不多时就捡了一大堆。
    进山没带篮子，赵老汉就在旁边砍了几扇棕榈叶编了个提篮，他手指灵活，编簸箕筲箕都不在话下，这玩意儿几下就编好了。他觉得不咋样，赵宝却爱不释手，把香椿全装了进去。
    村里的姑娘可没有阿爹给她编篮子，她冲着爹嘿嘿直乐，心里欢喜极了。
    “五，篮子装满啦。”赵宝仰头看着树上的大侄儿，家里没有那么多鸡蛋炒香椿，这些够啦。
    赵五一听，滋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
    “阿爷，我带姑去找喜儿他们。”赵五眼巴巴望着不远处正在砍木桩子的阿爷，他想带姑去抓野鸡套兔子，也不让姑干啥，就在旁边站着就成，只要她在，总能抓到野味儿。
    “不准往深了进，就在附近这一片耍，有啥事喊我。”赵老汉挥着缺了口的柴刀哐哐砍着木桩子，这玩意儿弄回家烧火挺好使。
    “晓得了！”赵五蹲下身，赵宝熟稔地往上一趴，肉乎乎胳膊抱着他脖子，身子瞬间就腾了空。
    山上有好几处陷阱，赵五熟门熟路避开，背着赵宝在林子里奔跑，朝着他们的秘密基地跑去。
    是秘密基地，其实也不算啥特别偏僻的地方，只是那处背阴，很少有人去。还有一处水潭，不大，但很深，摘香椿那处的溪就是从这里流下去的，清澈的水面还能看见手掌大的游鱼在畅游。
    水草丰沛，灌木丛密集，再往前走上二里路就是悬崖，是家中大人严令禁止的地界。
    许是因为人少，这里的野菜野果野物都比外头多，赵家兄弟几个尤其喜欢在炎热的夏天躲在这里纳凉，半点不觉燥热。运气好抓到鸟雀鱼啥的，生火架上一烤，香的人迷糊，简直快乐的不得了。
    不过如今正值春日，温度有些微微浸凉，赵五一路问姑冷不冷，得了不冷的回答才敢带她来。
    “你们可终于来了，我们都等好久了！”看见他们俩，蹲在不远处撅着个大腚刨坑的赵喜不高兴地招了招手。
    “喜儿！我和五摘香椿呢，爹答应我今儿吃香椿煎蛋。”赵宝连忙挥手回应。
    “你干啥呢？谷子他们呢？”赵五把赵宝放下来，瞅了瞅四周，没看见另外几个弟弟。
    “嘿嘿嘿。”到这个他可就顾不上生气了，赵喜偷瞄了眼姑，挪到赵五面前，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咬耳朵，听得赵五眼睛越来越亮。
    “真的？”他摩拳擦掌，心头一片火热。
    “真的，这么大一条，贼滑溜。”赵喜双手一通比划，兴奋的不行。
    “你看好姑，我去找谷子他们。”赵五顿时待不住了，低声叮嘱了他一句，趁着赵宝不注意直接偷溜跑了。
    转个身的工夫，赵宝发现大侄儿没了，她腿一迈就想追。
    “五，你去哪儿？”
    “哎，哎，姑别去，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赵喜没想到大哥就这么把姑丢给他跑了，早知道他就不了！连忙伸手拦住她，那地儿她不能去，回头得吓哭。
    眼睁睁看着人跑没影了，赵宝扭头气呼呼瞪了眼赵喜，背过身去扯草，生气了。
    赵喜没法子，只得一边掏兔子洞，一边盯着姑。
    这是他们家的习惯，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必须有人不挪眼盯着，不能出一点意外。
    这也是为啥爷奶都放心他们带姑进山，除了她闹腾非要跟着，也因为他们不敢让她出事儿。
    就算是狼来了，他们兄弟五个都会留下四个喂狼，剩下一个保护姑回到家里。
    这是全家的命根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