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神说要有光

    雨滴砸在公交车站台的棚顶上。
    我蹲在站台一角，膝盖抵住胸口，校服裙摆被水渍染成更深的灰绿色。
    明明已经请假了，但我还是穿着校服徘徊在外边。
    棚顶将雨水和站台分割成两个世界。
    我伸出手臂，任由雨水亲吻我的掌心。
    ……就算是你，也想感受温暖吗？
    可那雨水的腥气已经漫进喉咙里了。
    我的体温也在它的冲刷下，渐渐下降。
    我数着路人打伞而过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直到它们被雷鸣吞没。
    我的手指在发抖。
    好冷啊，原来将温暖给予出去。
    是会让自己受伤的吗？
    我不禁想起了素世，那个总是对我温柔以待的孩子。
    是啊，大家都是孩子。
    如果是这个时候，素世一定会递给我一杯热咖啡吧？
    我想起了立希，她说我的歌词像星星的碎片，就算摔碎了也会发光。
    可现在那些碎片全扎在我掌心里，每次呼吸都带着痛楚。
    我想起了祥子，那个曾为我撑起一片天空的女孩。
    “我要退出crychic。”
    她背对着我说这句话时，是否已经想到了今天呢？
    雨越下越大了。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是爱音发来的消息。
    她总是很担心我，这次是，上次是，上上次也是。
    但是对不起，我已经没办法回应你的关心了。
    我连同情自己都做不到。
    我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的味道。
    啊，是铁锈味的腥甜。
    那罐祥子送给我的金平糖，正蜷缩在校服口袋里，冻得发紫。
    明明是星星，也会怕冷吗？
    不，那只是普通的金平糖而已吧。
    ……没错。
    直到这时，我才终于认清了它的真面目。
    罐子里装着的既不是星星，也不是勇气。
    ……只是一罐平平无奇的金平糖而已。
    哈……哈哈哈……
    乌云愈演愈烈，直到把整片天空的光芒都吞噬殆尽。
    啊，就像是灯突然熄灭了一样呢。
    黑暗像块湿毛巾裹住我的脸，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肋骨间弹跳。
    嗵——嗵——
    它撞出了诗歌的节奏。
    我不禁开始思考。
    我在天台挽留祥子时，她转身前最后的表情是什么？
    她睫毛垂下的弧度是多少？
    嘴角绷紧的线条又是什么样子？
    我想不起来。
    记忆像浸水的乐谱，音符全糊成了凄凄的斑点。
    话说，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呢。
    明明都已经结束了。
    ……
    祥子她啊，真的好残忍……
    她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她总是忽视我，忽视大家。
    她总是要夺走大家的笑容，夺走大家的快乐。
    她夺走了白弦，也夺走了我们的乐队。
    祥子。
    你，究竟要从我……从我们这里夺走多少东西，才能满足呢？
    ……
    啊，真是贪婪。
    ——我也是。
    祥子你知道吗。
    我啊，真的很感谢你赐予我新生。
    你欣赏我的词，赞美我的歌。
    你几乎给了我所有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一切。
    ……同时也夺走了我所拥有过的一切。
    你好残忍。
    真的……好残忍……
    【你是黑暗的太阳，是遥不可及，冰冷而伤人的月光。】
    我摸索着站起来，认命似的走入雨幕之中。
    哆嗦行走着，脚底似乎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是小草。
    不对，是从砖缝里冒出尖儿的小草。
    我抬起脚，小草携着泥土从裂缝里溢出来，沾在我袜子上。
    植物吗？
    我想起了小睦学校里的那些盆栽。
    她总说它们听得懂我们的歌。
    而现在，小草的叶片耷拉着，像被撕碎的应援旗。
    对不起，我踩疼你了吧。
    应援旗——简直就像是被我自己亲手毁掉的一样呢。
    ……
    雨声突然停了。
    不，不是停，是有人撑伞停在了我面前。
    红色伞边缘滴下成串的雨珠。
    “高松灯……同学？”
    我抬起头，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庞映入眼中。
    伞下露出的，是少女的那一抹耀眼的红发，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
    发丝末端带着自然的卷曲，轻轻垂落在肩头，随风微微飘动。
    那红色并非单调，而是层次丰富。
    从深沉的酒红到明亮的铜红，像是被夕阳亲吻过的痕迹，令人不禁想伸手触摸。
    啊，是喜多同学。
    ……你的笑脸，实在令人过目难忘。
    ……我也能露出那样的笑容吗？
    我不禁这么质问自己。
    当她的伞朝我倾斜过来时，我恍惚听见远方传来柔光欢呼跃动的声音。
    好奇怪。
    明明“光”是没有声音的。
    雨又下大了。
    我心中的墨迹开始晕染成新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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