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舒苑离开路城当晚，舒苹就往娘家跑了一趟，跟李红霞舒苑这几天呆在她家。
    这种辞很不高明，但李红霞压没有怀疑，问题出在舒苑的二婶唐素凤身上。
    从街道办得到消息，得知舒苑去了东北，唐素凤像是闻到腥味的猫，立刻就跑去大嫂家询问，这下可好，李红霞心头顿时敲响警钟，等人走后怒气冲冲杀到舒苹家。
    舒苹一看李红霞那脸色，就知道坏事了。
    李红霞厉声质问：“好你个舒苹，还学会撒谎了，舒苑去东北了？她去干啥？”
    舒苹连忙攒起笑容，圆圆的脸看上去格外喜庆：“妈你别着急啊，她就是去东北，我也不知道她干啥，你放心吧，她那么大个人丢不了。”
    舒苹去接满的事儿肯定要由她自己告诉家人，而不是她提前剧透。
    李红霞喉头一哽，那是丢的了丢不了的事儿吗，撒谎往外跑，肯定不是啥好事。
    舒苹一定要安抚住李红霞，哄她妈：“她老大不了，你就别操心，不定是好事呢。”
    李红霞可不信，自从她家死鬼工伤去世，家里从来没好事儿。
    但是舒苹那张耐看的圆脸看上去莫名可信，她鬼使神差地问：“啥好事？”
    舒苹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样胡八道过，她这是赶鸭子上架，只能一句瞎话接着一句：“也许能了了你的心愿。”
    “啥心愿？”李红霞气呼呼地问。
    当然是催着舒苑结婚，尽快生孙辈的心愿。
    看到凭空出现的大外孙子，还是亲的，她们老妈是不是会很惊喜？
    舒苹好声好气地：“妈，你就安心等她回来吧，她挺快就会回来，你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从老实巴交的舒苹嘴里问不出什么，大闺女心宽体胖的模样又像是有安抚作用，从舒苹家出来，李红霞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
    唐素凤想让她生气，想看她家笑话，也是这样，她越应该冷静，越应该对闺女好。
    ——
    舒苑母子可不知道路城家里闹翻了天，吃完清甜的红薯粥跟鲜香肉包，奔波好几日的疲惫感袭来，舒苑没耽搁，马上带满回房间睡觉。
    满生活自理能力很强，自己把防寒服脱掉，叠得整齐放在床边，动作心翼翼，一看就很珍惜这件衣服，然后脱掉包浆棉袄跟单裤，抖开被子钻进被窝。
    满的这些衣物都是脏旧包浆的，裤子上有好多破洞，甚至露了屁股，没有袜子光脚穿鞋，黑布鞋露脚趾，压根就挂不住脚。
    他皮肤上也都爬着蚂蚁也应该洗澡，不过舒苑可没在这么冷的房间里给他洗澡，等回路城再。
    房间里炉子已经撤了，晚上温度还是有点低，舒苑又跟服务员要了一床被子，给满盖上。
    “妈妈我得吃药。”满提醒。
    舒苑一拍脑门：“这么大的事儿差点忘了，多亏满提醒。”
    大半天的接触，舒苑不可能这么快适应母亲的身份，她把照顾满当成在玩养孩游戏，这样倒是更容易接受。
    舒苑赶紧从挎包里翻出药，又拿自己的水壶让满吃了药，重新让他钻进被窝，边掖被角边：“两床被子，满不会再冷了吧。”
    “很暖和，一点都不冷。”两床被子有点沉，满身体藏在被窝里，只露出脑袋，脆生生地回答。
    孩身上脏，可是脸长得俊俏，这要是洗干净了不知道得有多可爱。
    “那就睡觉吧，满，明天不用早起，睡个大觉才好赶路，在火车上肯定睡不好。”舒苑坐在自己的单人床边，边脱鞋子边。
    舒苑沾到床铺没一会儿就进入梦乡，可满没那么快入睡。
    家伙觉得非常满足，以前晚上他还要在煤油灯下挑高粱米里的沙子，屋子里弥漫着熏臭的酒气，张老财还会时不时拿扫帚抽他，现在他已经躺在松软的被褥里，房间里还有妈妈。
    满面向舒苑侧躺着，仔细听着舒苑略重的呼吸声，舒苑担心他怕黑，窗帘处特意留了条缝，缝隙处投射进来的光线照到他的眼睛，家伙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要把现在的踏实的快乐的感觉烙印在心里，万一这些都是幻觉呢，在幻觉中清醒过来，他要靠着美好的感觉去过悲惨的生活。
    等到次日五点，满就醒了，平时这个时间点他要熬猪食，今天同样睡不着，可他见舒苑睡得香，不想起来吵醒妈妈，再醒来又没事情可做，就继续躺着，没过几分钟重新进入梦乡。
    舒苑这一觉直接睡到八点多，醒来后盯着天花板发出我是谁，我在哪儿的疑问，想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几天的经历捋好，朝满穿上看去，家伙正乖巧侧躺着，脸压着枕头，在被子里是一团，见舒苑看他，声音轻快：“妈妈，你醒啦。”
    舒苑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声音里松弛感满满：“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满非常懂事乖巧：“妈妈接着睡吧，咱们十一点出发去冰城，我十点叫你起床行吗？我可以去楼下看时间。”
    舒苑想要赖床，可想到满的衣服破烂又包浆，裤子四面漏风，如果这些还能忍受的话，鞋子实在不跟脚，他还得着滑膜炎呢，本来走路就不方便，更需要合脚的鞋子。
    “那就九点叫我吧，满。”舒苑。
    她觉得养个孩还挺有用的，比如叫她起床。
    刚想接着睡回笼觉，突然想到早上满还没吃药，这时候才觉得给人当妈不容易，孩的大事情都得管。
    不能空腹吃药，舒苑赶紧穿好衣服，洗漱后去一楼食堂看看有没有剩饭。
    服务员对局长特意打过招呼的顾客态度极好，微笑服务，笑着给她们母子俩留了早饭。
    舒苑这下睡意全无，回房间带穿戴整齐的满下楼吃饭，看他脸上都是皴，又拉着他回屋给他涂了点雪花膏。
    脸糙得很，雪花膏一点点涂抹开，指腹下的皮肤才变得柔软滋润。
    “好香。”满嘴角扬起。
    早饭是油条豆腐脑，吃过早饭，又给满吃了药，跟服务员问过路后，步行出发去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早上顾客并不多，母子俩感觉像是包场。
    舒苑把养育满当成养崽游戏，现在是给崽崽买衣服。
    先给满买了秋衣秋裤跟内裤袜子，试衣间在柜台后面，母子俩先进柜台，从门进去，走到堆满货品的房间把秋衣秋裤跟袜子穿上。
    满脸通红，身上的蚂蚁都被妈妈看到啦？妈妈并没有嫌弃他这个脏乎乎的孩。
    再买一件毛衣，蓝白格子，穿上倍儿精神。
    还有一条厚实的条绒单裤，搭配秋裤穿凑合着。
    至于鞋子，她不知道买啥样的，就花三块钱巨款买了双白鞋。
    “妈妈，白鞋爱脏。”满。白鞋拿在手里，他舍不得换上。
    舒苑语气轻松：“穿吧，很有孩都有白鞋，满也要有。”
    哪个孩子的童年没有白鞋呢。
    满顺从地穿上白鞋，这鞋子可真好，洁白，柔软，鞋底有弹性，地面都感觉不硬了呢。
    张老财亲戚家的孩有双白鞋，生产队的孩可羡慕他了，只有满不理会他，那个从城里来串亲戚的孩子跟别人一样也骂他是没人要的野种。
    那个孩子的鞋子脏了，还让满给他刷。
    现在他自己也有白鞋啦，是妈妈给他买的！他不是野种！
    这点衣服鞋子，花了十块钱。
    养孩子实在太费钱。
    舒苑原本有六十块钱，汽车票一块，给骑车送她去河村的大叔两块，给满买衣服十八块，看病三块，火车票十六块，她现在还有二十块钱。
    这几天花钱如流水。
    还欠着舒苹四十多块钱呢。
    满一套衣服肯定不够，她有钱的话肯定一次省事多买几套，可现在剩下的钱要应急用，一定要顺利返回路城。
    原主在家啃老当米虫，李红霞要养着她，还要给舒荷交学费不容易，等她回城一定要工作自力更生。
    贫穷如她，给满买的衣服都是大一码的，等到秋天还能穿。
    那些脏旧衣服，在她极度贫困的情况下，还是都扔到了垃圾点。
    换上新衣服的满焕然一新，厚实的藏蓝色防寒服，酱色灯芯绒裤子，白鞋，家伙看上去非常可爱。
    满肯定是快乐的，但也很有压力，妈妈本来就没钱，还花这么多钱给他买衣服。
    妈妈自己穿得都是旧衣服。
    五岁的孩子已经不能吃白饭，到了路城，他要自己挣钱，听大城市挣钱的机会多。
    他要给妈妈买新衣服。
    养崽游戏的买衣服任务顺利完成。
    回到招待所，休息一会儿，等午饭做好他们第一波吃了午饭，给满吃药，给水壶灌满水，又带上招待所给他们准备的烙饼、咸鸭蛋、煮鸡蛋等干粮，路上不用买吃的，省了两三块钱。
    另外，还跟招待所要了一截绳子。
    舒苑背着挎包，拎着满满一网兜干粮，还拎着一蛇皮袋松子，都放到来送他们的警车上。
    “舒同志，这是你要的亲子关系证明。”吴公安递过来一张盖了红戳的薄纸。
    舒苑接过来看，道谢。
    满现在是黑户，回城后要给满上户口，他才能有粮油定额，这张纸可能会用得上。
    接下来又是一路奔波，三天后母子俩就能到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