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面前这碗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面条特别有吸引力，舒苑赶紧拿大碗给俩人分面条。
    听着满肚子发出的咕噜噜的响声，舒苑把一大碗面条推到满面前，脸上带笑：“满是不是饿了，快吃吧。”
    满听着自己肚子咕咕叫，脸一红，拿过筷子看着碗里的雪白的荷包蛋，悄悄吞咽口水。
    记忆里他没吃过鸡蛋，啥味道？应该很好吃吧。要不张家老太怎么会整天守着鸡窝，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生怕他把鸡窝里的鸡蛋捡了偷偷吃掉。
    满把鸡蛋夹给舒苑，用献宝的语气：“妈妈吃吧。”
    在张家跟寄养家庭，好的食物从来没他的份，他已经习惯如此，他觉得自己不配吃好的，另外，他想把鸡蛋给妈妈吃。
    舒苑非常意外，满碗里空了，而她的面条上趴着两颗鸡蛋。
    满不喜欢吃鸡蛋？不可能，像他这样被像猪狗一样养的孩哪里有资格挑食？
    那么就是这个五岁的孩把鸡蛋让给她吃？
    舒苑的心情复杂起来。
    她把鸡蛋又夹到满碗里，柔声：“满吃啊，孩子应该补充营养，等回城后妈妈会挣钱买鸡蛋给你吃。”
    满正拿筷子挑着面条，喉头突然一梗，酸涩的气息扑向鼻尖，妈妈挣钱买鸡蛋给他吃。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他话，也没有人会给他好吃的。
    孩心绪翻滚，但他极力掩饰，不想让舒苑看出他的情绪。
    他大口吃着面条，这纯麦粉的手擀面太好吃了，有浓郁麦香，劲道弹滑，不拉嗓子。
    水煮荷包蛋也好吃，白白胖胖的，蛋白嫩滑，蛋黄香浓。
    这是满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还是跟妈妈一起吃的。
    舒苑想要聊天拉进俩人距离，状若无意的问：“满以前都吃啥？”
    满咽下一大口面条，坦然地回答：“窝窝头，豆腐渣，豆饼，高粱米，榆树叶，甜秸秆……”
    他不觉得吃这些食物有任何不好。
    舒苑突然觉得这个话题很沉重。
    这孩子能长这么大真不容易。
    舒苑咬着后槽牙，发问：“那平时张老财吃啥？”
    满朝舒苑看了一眼，：“他爱喝酒，吃花生米，炒鸡蛋，猪头肉。”
    吃的还真是不错，就不能给孩子吃点正常人类的食物！这个张老财太可恶了，一定要让他接受法律制裁！最好是到牢里啃窝窝头，吃铁质花生米才好呢。
    “张老财爱打人吧。”舒苑用轻松的语气问。
    满又看向舒苑，他不想张老财喝了酒爱打人，也不想他挨打的时候总会想妈妈，希望妈妈凭空出现把他接走。
    见孩不想话，舒苑摸摸他柔软发黄的头发：“还是先吃饭吧，一会面条该坨了。”
    母子俩把面条吃得干干净净，连面汤都没剩下，这顿饭很美味，两人都吃得很饱。
    娘俩吃着香喷喷的面条，隔俩人贩子跟张老财只能喝西北风，闻着从门口飘进来的香味，张老财哭丧着脸，吧嗒着嘴，想要赶紧回家吃猪头肉。
    张老财见到舒苑就血口喷人：“公安同志，你们千万别相信这个女的的鬼话，她早就把满扔了，是我家养着这孩子，要不他早死了，现在是看我们把孩子养得好，腆着脸跑来要孩子，她把满带走肯定要卖掉，人贩子就是她找来的，你们调查我这个老实人干啥，应该调查她！”
    满：他才不信呢，妈妈绝对不可能把他卖掉。
    见包括公安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听他，张老财觉得这些人全部被他忽悠住，眼珠子在舒苑身上滴溜溜乱转，越发洋洋得意开始满口喷粪：“这女人长得骚气，在乡下搞破鞋，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搞出来的野种，孩子连爸爸都没有，不定搞过得男人多，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爸是谁。报应，这孩子也是傻的，榆木疙瘩脑袋傻得不透气，还嘴斜眼歪，还瘸了腿……”
    舒苑看到在门外射进来的刺眼的光线中看到那张臭嘴里喷出的吐沫星子乱飞，她不恼，不怒，牵着满的手，低头看他，孩也朝她看过来，不知道这孩子懂不懂这些污言秽语的含义。
    她要让张老财尽快闭上那张喷粪的臭嘴，而最好的办法当然是……
    她走上前，扬起手臂，啪的一下甩了人渣一个大比斗，力度大到让张老财的硕大头颅偏向一边，五官乱飞，所有脏话都封在口中。
    一个大比斗当然不够，右边再来个对称的，左一下，右一下，八个大比斗之后，张老财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双耳嗡嗡振响，眼前一黑分不清东南西北。
    室内安静至极，只有啪啪的震天声响。
    俩人贩子都看傻了，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女的，要不是她，他们应该跑到悬崖边，顺着早就准备好的绳索攀下，逃离公安的追捕了。
    站在门口位置的满半张着嘴，想不到对他很温柔的妈妈是这样式儿的，感觉被妈妈保护了，安全感爆棚。
    舒苑揉着手腕，退到满身边，温声对他：“满别怕，人贩子活该挨打。”
    她可不想在孩子面前很暴力，她想当个温柔的妈妈，可是跟人贩子有啥好掰扯的，她是不得已而为之。
    满抓住舒苑衣角，声音清甜：“我不怕，妈妈真棒。”
    张老财被巨大的力道给扇懵了，他感到惧怕，再也不敢胡八道。
    公安是不打算管的，甚至觉得这些巴掌扇得痛快，但他们还没调查清楚，有点担心舒苑把张老财给打傻了，还是要制止，刚想出声，舒苑率先开口：“许所长，张老财也是人贩子，他家的五间大瓦房不是靠偷留祖上财产盖的，是他买卖孩挣的钱盖的。”
    她眼中有愤怒的火苗：“张老财，买卖孩子来钱快吧，你现在就要遭报应。”
    满朗声开口：“公安叔叔，我作证，张老财就是人贩子，河生产队的娣来就是他卖给刘二楞家的，还有石墨生产队的狗剩，也是他买卖的，他有时候去外地就是去寻摸孩。”
    舒苑握着满的手，觉得口齿伶俐补充证据的孩是好样的。
    张老财心中惊慌，心头好像有丧钟敲响，从来没有人怀疑他，也没人透露半点风声，他们怎么知道这些，这对母子真是他的克星，他这是倒了八辈子霉吧。
    许大树利地给张老财也戴上手铐，同时厉声开口：“张老财，不要继续胡搅蛮缠，我们已经掌握你的买卖人口线索，如实交代坦白从宽。”
    张老财看着手腕上的银手镯目瞪口呆，事情怎么恶化到这个程度，本来他今天应该把满处理掉，家里再接来一个聪明男孩。
    县里增援的人手已经赶到，现在不存在人手不足问题，公安决定对俩人贩子跟张老财分开审问，再派人把娣来、狗剩还有他们的家人都带来，另外把卖掉满的林大虎也带过来。
    舒苑弯腰把满抱起来，轻声问：“你还记得林大虎吗？”
    满点头：“记得。”
    舒苑对满寄养人家的看法复杂，抚养满的王春花拿钱替人养娃，她尽心尽力，以她的质朴的爱心跟责任心养育满，要不幼的娃娃很容易遭遇各种不测，满养这么大她出了很多力。
    她生前护着满，可她去世后她大儿子林大虎马上就把满卖到了张老财家。
    原主给满找这样一户寄养人家没啥问题，王春花是好人，罪魁祸首是他那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儿子林大虎。
    舒苑思索一会儿，快步走到院子追上准备出发的公安，：“把林大虎的妹妹林丫也带来吧，这些事情跟她也有关。”
    很好，跟两户人家的恩怨一笔算清，以后她跟满都不用再来白桦县。
    公安们分头忙碌，暂时没母子俩啥事，舒苑见现在不过是下午两点，还来得及去县医院给满看腿，便问公安有没有自行车可以借给她用。
    公安给立大功的母子提供优惠待遇，请公社干部送他们去医院，公社调派了辆拖拉机，不过一刻钟，母子俩便坐在突突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车斗里往县城的方向赶去。
    离开派出所嘈杂纷乱的环境，寒凉的风铺面而来，反倒让人觉得舒适。
    这一天忙碌奔波，拖拉机后斗更是颠簸的厉害，好像能把人骨头都颠散架似的，但舒苑的心神终于得到放松。
    她抱着满坐在自己腿上，帮他抵挡寒风跟震荡。
    满长得俊俏，漆黑有神的大眼，鼻梁挺直，嘴角抿成直线，跟舒苑长得不像，应该肖似他那个医生老爹。
    他爹现在在西北工作，他倒是知道满的存在，但不知道满的处境，甚至不知道满是他的儿子。
    舒苑闭了闭眼，陈载的模样在她的记忆中非常模糊，她想了又想，还是描绘不出陈载的容貌，不过从满的长相推断，陈载应该相貌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