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58 血绣残章

    江心白雾裹着鱼腥漫上码头，段怡安旗袍下摆的盘金绣已被青苔染成墨绿。她俯身用银簪拨开浮尸指缝，一枚鎏金铜纽扣滚落石缝——这是重庆军政要员特供的军装袖扣。远处马蹄踏碎薄冰的脆响逼近时，督军府黑色轿车甩出的铜烟灰缸砸中尸首右手，泡胀的食指应声爆裂。
    &#34；退！&#34；
    段怡安后撤的鞋跟卡在青石凹槽，半卷浸血丝帛弹射而起，堪堪挂在她的盘花扣上。展开的苗绣残片里，九黎王冠的金线泛着冷光，暗红丝线绣着的《血誓经》第七章竟夹杂重庆兵工厂弹药配方。腥风掠过耳际，月白长衫的刘厢凌空跃下栈桥，折扇&#34；唰&#34；地展开，吸附住即将坠地的朱砂蜡丸。
    &#34；尸香瘴遇铁即燃。&#34；刘厢的犀角扳指映着水光，食指刀疤微微抽动，&#34；三日前典当磁石之人，左耳垂该有弹痕。&#34；
    李黎的军靴碾碎青苔而至，腰间银铃随步伐震颤。他扯开浮尸衣襟，肋下三寸的&#34；易世坊&#34；火漆纹令刘厢瞳孔骤缩。尸首耳后腐烂皮肉间，昭和十三年制的&#34；菊水&#34；弹头正卡在颧骨凹槽。
    &#34；新京落樱町军火库失窃案。&#34；李黎的佩刀挑起弹头，刀尖转向刘厢咽喉，&#34；这批货经了易世坊的手吧？&#34；
    江风掀起刘厢的袖口，腕间刺青赫然是弹头规格编号。他抖开折扇掩面轻笑：&#34；李参谋何不查验弹底？&#39；樱&#39；字缺了木字旁——这可是军统特别行动处三年前的暗记。&#34；
    雾中忽然传来铁链拖曳声，九具浮尸被浪涛推上浅滩。段怡安扯开第二具尸体的衣领，&#34；夜枭-37&#34；的刺青正在锁骨下渗血。刘厢的折扇突然压住她手腕：&#34；段小姐请看尸首舌苔。&#34；
    青紫的舌面上，苗文咒语与渝城密电码交织成诡异的图腾。
    省立医院停尸房的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福尔马林混着腐臭檀香直冲鼻腔。宋景明的手术刀划开尸首胸腔时，暗绿色液体喷溅在青砖墙面，蚀出个&#34；归墟&#34；图腾。段怡安后退撞上冷藏柜，某具女尸的右手突然垂落，腕间银镯刻着苗疆&#34；锁魂咒&#34；。
    &#34；第三根肋骨的二次愈合切口。&#34；宋景明的镊子夹起蝉翼薄骨，&#34；德国海德堡医学院1935年定制的骨科锯。&#34；煤油灯将骨片投影放大，德文刻痕在墙面显出&#34；Aktion Nachtigall 37&#34；。
    李黎突然按住尸体右臂，军装袖口滑落，露出他小臂同样的锯齿状疤痕：&#34；昭和十三年冬，南京中央医院。&#34；他扯开领口，锁骨下的磁石片正与尸体胃中物共鸣震颤，&#34；德国大夫说这是最新镇痛疗法。&#34；
    段怡安的银簪挑开磁石表面黏液，显影液中的胶片逐渐浮现国军将领面容。刘厢的折扇压住胶片：&#34；张治中将军上月刚在重庆遇刺。&#34；扇面移开时，将领手中的青铜密钥已换成玉玺，&#34；夜莺三十七组，每四十九日轮换驻地。&#34；
    墨迹在福尔马林蒸汽中晕染成江防图，李黎的佩刀劈开尸首天灵盖——颅骨内壁血书&#34；易世坊丙子年账簿&#34；。宋景明突然用手术刀挑开尸首耳后皮肤，暗藏的磁石片上，&#34；段氏医馆&#34；的鎏金刻印正泛幽光。
    福源茶楼的湘绣门帘浸透喷溅状血迹，段怡安指尖抚过八仙桌弹孔。紫檀木纹里的硫磺残留显示凶手使用自制火药，但窗柩破口的铁屑却来自日制手雷。她退到博古架前，暗格里滚落的碧螺春茶渣中，裹着与荷包同源的银丝。
    &#34；段小姐对凶器颇有研究？&#34；
    周延宗的左轮手枪顶住她后腰，皮靴上的浆泥还带着浮尸特有的腥臭。他佩刀挑开茶渣，银丝在晨光中显出磁粉光泽：&#34；这种湘绣针法，整个芷江只有段家药铺的绣娘会使。&#34；
    李黎的军靴踏碎青花瓷片，弯腰拾起半截断指：&#34；王掌柜的翡翠扳指，内圈刻着渝字密令的蜡封编号。&#34；他忽然扯开周延宗袖口，缺瓣樱花纹身在晨雾中泛青，&#34；真落樱组的纹身师，可不会把花萼刻成军刀形状。&#34；
    刘厢的笑声从屏风后传来，折扇展开露出新墨《湘夫人》：&#34；周探长三年前在奉天纹身时，用的可是易世坊特制朱砂？&#34；扇骨暗格弹射的磁粉扑向纹身，缺瓣处竟显出&#34；37&#34；的烙印。
    段怡安趁机抽出博古架暗屉，染血的航线图标注着黑石礁方位。李黎的银铃突然自鸣，铃舌指向周延宗皮靴——鞋跟暗格掉出半块磁石，刻着刘厢的执笔人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