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里头可能出事了。”
    封语没有瞒下这件事。
    她又问，“你们一点消息也没听吗？”
    兄妹俩齐齐摇头，他们这段时间过的日子比封语想象中更加窘迫。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又有廖家人穷追不舍，就是父辈有些交情，那些人也不敢太过施加援手。
    不过，哥哥突然想到了前两天，有一位叔伯来到家中看望父亲的时候，似乎劝过自己，是类似于人各有命，不能强求的话。
    叔伯之前并不是这个态度。
    自己以为叔伯变成了廖家人的客，当时似乎还特别愤怒。
    可现在想来，那位叔伯似乎话中有话。
    他面色变了。
    如果无尽海深处真的出了什么变化，他，他这不是带着妹妹和这位好心的修士去送死吗？
    封语垂下了眼皮。
    “距离无尽海深处还有多远？”
    “仙师，还有二十多里。你看天的尽头，那片蓝紫色的天空就是了。”
    “系统，标记好位置。”
    【好的宿主。】
    “返航。”
    她不再犹豫。
    无尽海不是一个新手场，封语不会用自己和旁人的命去赌。
    哥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揪心。
    没能将和泰仙师送到无尽海深处，交易没有完成，他们自然没有资格得到那株金光鱼草。
    可，可父亲他……
    哥哥的眼眶发红，腮帮子咬的死紧，一言不发的调转船头，朝着潮阳群岛的位置飞驰而去。
    那轮耀日不知何时藏进了厚重的云层。
    起风了。
    这是风暴抵达的前兆。
    兄妹俩对无尽海的变化了如指掌，此刻，诸多杂念都被抛之脑后，两人一心一意的控制着船只，企图在风暴形成之前，返回避风港。
    运气似乎在寻找那株金光鱼草的时候就用完了。
    海面上未成型的风暴引得海底妖族也纷纷逃命。
    逃命的路上，它们并不介意吃下一两口美味的点心。
    银白的鱼翅不知何时浮出水面，游动在船之后。
    偶尔迅猛的海风吹拂动起伏的海浪，露出其下更深邃的银白。
    那是一个长近百米，宽近五十米的庞然大物。
    兄妹认出了它。
    “铁鲨领主……”
    无尽海深处一位有名的海妖，潮阳群岛向导们的噩梦。
    一位凶名远播的，喜食人的无尽海妖族。
    元婴期妖兽。
    似乎是发现自己已经暴露，海面上露出一双黝黑到没有光芒透进的眼睛，那双眼睛望向封语。
    封语面无表情，只是徐徐从船上站了起来。
    “它是无尽海深处来的？”
    妹妹嘴唇都紧张的有些泛白，闻言点点头，又发现封语背对自己看不见点头，声道：“铁鲨领主是一位喜欢在无尽海深处徘徊的大妖，它很凶，特别喜欢吃人。但是被它盯上的修士，几乎都进了它的肚子。”
    封语似乎笑了一下，“巧了，我也很凶。”
    本来进海的计划被打断，她就有些不高兴，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跑出来一个出气筒。
    不过，动手之前，封语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她思索了一下方法的可行性，突觉这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办法。
    兴奋之余，封语看向铁鲨下潜的目光都和善了许多。
    铁鲨毫不知情。
    确认了猎物的方位，铁鲨下潜，飞速的朝着船游去。
    它的体型巨大，张嘴一口就能将船吞下。
    这船上虽有阵法，但对它毫无影响。
    风暴潮紧迫，它也没有心情再玩猫捉老鼠的戏码，在其他领主发现之前，将点心吃掉。
    视野里失去了铁鲨领主的踪迹，知道它秉性的兄妹俩不喜反惊。
    哥哥的手死死的握着舵盘，妹妹也掏出了桨，配合哥哥给帆船加速。
    可惜，这船只是一艘普通的船，那鱼却是海上凶名赫赫的大妖。
    船开始剧烈的左右摇摆。
    妹妹扔掉船桨，双手死死的抓着左右两侧的木板，指甲抠进了木板中。
    突然，船被海下的妖兽猛顶，一股巨力传来。船只脱离了海水的覆盖，向着天空飞去。
    船飞高十几米，如一片叶，旋转着重归地面。
    妹妹毫无心理防备，双手从船身上划过，整个人被甩飞了出去。
    恐惧让她紧闭双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
    哥哥握着舵盘，天旋地转中听到了至亲的惨叫，他下意识的呼唤妹妹的名字。
    歇斯底里，带着少年的绝望和狰狞。
    船水。
    海浪和风声一起，成为了血盆大口的配乐。
    布满獠牙的大嘴已经等在下方。
    香香尽可能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泪珠被紧闭的眼眶包裹，不下去。
    死到临头，她还在想，刚刚自己偷看了一眼，好多的牙，把自己蜷缩的一点，应该不会被那么多的牙撕成碎块，希望死的时候痛快一点，痛一下就好了。
    她只能感受到自己飞速下的失重感。
    心头除了畏惧，还有一些遗憾。
    自己和哥哥回不去了，父亲一定很难过吧。
    真可惜，明明已经摘到了金光鱼草……
    她忽而感到炙热的光从眼前一闪而过，那灼热将她的眼泪都蒸发干净了。
    随即，她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片火海，海水之上，燃烧着熊熊烈焰，那火焰耀目璀璨，炙热温暖。
    火焰的主人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掐着诀。
    明亮的火焰逼退了海水，向着底下惊惧的大妖席卷而去。
    高温蒸腾海水，化作雾气，遮蔽了底下的动静。
    一声轻微的水声，一声带着哽咽和恐惧的呼唤。
    “香香！”
    香香从那种无言的震撼中清醒，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的声音里也不知不觉的带上了哽咽。
    “哥哥，我没事！”
    封语侧头，挥了挥衣袖，将海面上苦苦挣扎的哥哥也拽了上来。
    两个人都护好了，封语低头看着碎成只有几个大片的残骸的“船”，陷入了沉思。
    “不是刻了防御法阵吗？”
    兄妹俩死里逃生，惊魂未定，本来还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现在听到封语的声音，下意识的也朝下方看了过去。
    虽然雾气太大，看不清楚，但也能看见个别的残骸，两个人皆是一呆。
    哥哥磕磕巴巴的道：“是，是刻了，能抵御风浪的。”
    妹妹呆呆的补充了一句，“但是，飞太高了。”
    那防御法阵只能抵御风浪，不抗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