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地牢阴风卷着血腥气掠过石壁，江成攥紧的指节泛出青白。
    没有任何征兆，周世安突然自报家门，似是为了说服自己。
    “我叫陈安，我来自双峰县双峰村，我爹娘都是矿工......”
    江成反问道：“你若是矿工后代，又怎么会被姚府关押这么多年！
    姚府一介商户，为什么要冒着得罪天家的风险，将你囚禁起来，还给你治病！
    你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东西！这些年他割你肉了，还是放你血了！”
    周世安顶替姚家嫡子进军营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之前那些年，姚家除了关着他，没让他做任何事。
    “不是，不对！”
    周世安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些事情，他的意识时常混乱，焦躁不安下他开始用力地敲打自己的头。
    他没有来过汴京，却曾在梦中见过周府的演武场。
    可每当他很用力地去想以前那些事，他的头就疼的厉害，像是要裂开一样。
    疼痛让周世安的情绪瞬间暴躁起来，他嘶吼着扯动锁链。
    “是那个昏君，是他指使官兵屠村，我亲眼看到他佩着蟠龙玉从村里离开！”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脚镣，语速时快时慢。
    “黑黑的地窖...我在那过了十二个冬天，若不是在军中碰到雨叔，我还逃不出来...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周世安已经呈现施针的后遗症，他说话有些颠来倒去。
    “按住他！”芙昕急声示警，怕他太过激动伤了自身，只能让陆启先把人迷晕。
    周世安倒在陆启怀中那刻，直直地看着蹲在对面的江成，最后半句呓语消散在地牢阴风中。
    “江成...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江成如遭雷劈，双眼瞬间腥红。
    记忆里那个蹴鞠场轰然破碎，十二岁的小世安衣摆沾着糖葫芦碎渣，笑着被他拽出城门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当年若不是我拉着他出城......”
    “此局早已布下，没有你，也是一样的结果。”周将军眸中晦暗莫明。
    陆启拍了拍江成的肩膀：“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两人将周世安平放到草堆上，开始分析周世安刚刚说的那些话。
    很显然，那些话里有真有假。
    他说他在姚府被关了十二年，加上他在军营的两年，时间是对得上的。
    而他看到皇帝的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双峰村的惨案发生时，陛下还只是个皇子，蟠龙玉也只有太子和亲王可以佩戴。
    陛下在登基前，从没去过利州，更不曾到过什么双峰县。
    这说明，周世安不只是失去了小时候的记忆，还有人给他灌输了一段根本不存在的经历。
    “难道说，对方从十四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江成说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将军。
    “我当年只是个都尉，绝没有惹下这么厉害的仇家！”周将军也没有丝毫头绪。
    江成看向芙昕：“你昨晚说，要测试一下才能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针法，现在有结果了吗？”
    底下突然传来水声，芙昕眼眸一转。
    “你让我取一点食肉鲶的血，我就告诉你。”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芙昕双手插腰：“我是要炼制离魂散给他用，须得以这食肉鲶的血入药，若成功的话，他的恢复速度能快两倍。”
    江成看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那你之前为何不提？”
    芙昕表情一顿，仍旧嘴硬道：“我昨天翻了医书，刚找到的方法！”
    江成自是不信，但这些天，对方任劳任怨，确实帮了很多忙。
    “行，不过要等到下次他们喂食的时候，而且你得保证，不能伤它。”
    芙昕连忙点头，激动地上前拍了拍江成的肩膀。
    她转头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透明琉璃药瓶。
    其中装的就是周世安排出的黑血，其储存时间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
    芙昕看着血液凝结的状态，用捻子挑出一点置于手心，摩挲成泥后又凑近闻了闻。
    半晌后，她用清水净手。
    水珠落到底下潭水中，又将食肉鲶勾了过来。
    芙昕逗了一阵，直至食肉鲶发觉自己被耍，亮着钢牙气愤地走开，芙昕才看向急不可耐的两人。
    “对方用的针法，叫百宫十三针，辅以药物，使受针者陷入谵妄幻境。大人可知，何为谵妄？”
    江成摇头，这词他从未听过。
    “这是一种突发的认知障碍，有点像痴症，患者对周围环境事物的认知及反应能力会突然降低。
    其注意力、说话、记忆，都会变得迟钝。
    创立这套针法的鬼佬发现，在这种人身上施百宫十三针，效果最好，不只可以让人入幻境，还能令其吐真言。”
    芙昕说了一大堆，只有江成听明白了。
    “所以他是被关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体心理都处在一个崩溃的边缘，这时有人给他施针，在他耳边叙述那段莫虚有的经历，他就以为是自己经历过的。”
    芙昕竖起大拇指：“正解。”
    皇城司的奏报中曾提过，姚府与很多江湖人士都有来往。
    “现在江湖上会此针术的，有哪些？”
    江成想着，周世安这边确定不了时间，那是不是可以从施针人士入手，找到幕后之人。
    “这我倒是知道。”芙昕傲娇地扬了扬下巴，“鬼佬死了十几年了，他这一辈子一共就收过三个徒弟......”
    当芙昕说到千面毒医——叶无情的名字时，江成眸光一亮。
    这个人跟姚府有来往，皇城司的档案里记了。
    此人在江湖上，名气很大。
    几年前他到江宁时，还惊动了皇城司的人。
    当时，他便是宿在姚府，闻风而来的求医者络绎不绝。
    “你帮我看着他。”
    江成把阿昼留在皇城司，马不停蹄地赶到问讯堂，找出林知夏看过的那份卷宗。
    他从卷宗上查到，叶无情第一次到姚府，是太兴五年，之后他就经常在姚府出现。
    或许那一年，才是这个计划的开始。
    太兴五年？
    江成在屋内踱步，回想着那一年发生的重大事件。
    当他行至门口，外头的日光打到他脸上，映照着他突然苍白的脸色。
    蔡雍便是太兴五年官复原职的，具体日期不记得，但年份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