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桥打粑

    寒风！
    细雨！
    风声如歌，细雨如舞！
    凛冽的寒风时急时缓，急时如龙吟虎啸，枯枝落叶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狼的嚎叫；缓时则只剩下细雨的沙沙声，轻柔而绵密。
    周兴国上身穿着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棉袄，下身是一条单薄的旧裤子，脚上的解放鞋已经破旧不堪，露出了他的大脚趾。
    然而，此刻的他却丝毫没有感到寒冷，反而浑身冒着腾腾的热气，棉袄的扣子也完全解开了。
    他正和同学刘跃文在玩“打粑”。
    这是学校里刚刚流行的游戏，粑的材料就是书页——只有书的硬度才够，作业本的纸张太软，打几下就散了，也容易烂。
    粑的制作很简单：把书页撕下来，两张对折，交叉，再叠在一起。
    一张粑太轻，打不翻别人的，所以一般用两张或三张叠成。也有人用四张、五张来叠，这样的粑确实厉害，容易把别人的粑翻过来，但如果输了，就会心疼好一阵子，毕竟一本书也叠不了多少粑。
    周兴国决定把刘跃文最后一个粑赢了就回家。他的裤兜里装满了粑，大部分都是从刘跃文那里赢来的。
    刘跃文已经输了好几本书，却依然瘾头十足，非要缠着周兴国继续玩。
    其他同学早就回家了，只有他俩还在天桥下打得热火朝天。
    这座天桥离学校不远，是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
    石拱天桥原本是用来引水灌溉庄稼的，这些年风调雨顺，用得少了，反倒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
    这里是孩子们打闹、捉迷藏的好去处。
    他们打粑的地方在天桥下面，石拱与一个山洞相连，形成了一处绝佳的避雨场所，也是一处娱乐场地。
    时常有大孩子在这里赌博——当然不是赌钱，他们都没钱，赌的是猪草。
    刘跃文的最后一个粑确实不好赢，因为这个粑是用书的封皮叠的，特别厚重结实，很难打翻。
    周兴国输了两个粑后，终于利用一处斜坡，成功把这个封皮粑打翻了。
    接着，他又用这个粑把输掉的两个赢了回来。刘跃文这才不得不认输回家。
    临走时，刘跃文不服气地说道：“明天你还敢不敢来？”
    周兴国没有说话，只是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意思很明显：你一个手下败将，我有什么不敢的？
    刘跃文哼了一声：“明天我把哥哥的大粑拿来，轻轻一拍，你的小粑就翻了，我会把你的粑全赢走！”
    “好，明天老地方见。”周兴国不甘示弱地回应。
    约定好后，两人一前一后冲进了寒风卷起的细雨之中。周兴国把所有的粑收进口袋，脱下脚上的胶鞋提在手中。因为出了天桥，后面的路全是泥泞的小路。
    雨水浸透了路上的黄土，经过行人的踩踏，形成了深浅不一的泥泞。
    浅的地方只能淹没脚背，深的地方则直达小孩子的膝盖。对孩子们来说，走这样的路就像一次探险。
    周兴国他们每天都要经历四次这样的“探险”。风险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摔倒，这是常有的事，对孩子们来说不算什么，爬起来就是了，顶多一身泥，回家免不了挨骂；二是滑到两边的水田里。滑到上面的水田还好，最多全身湿透；但如果滑到下面的水田，就不容易爬起来了，因为田坎很高，又湿又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