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萧浮争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盒子，他低声道：“下葬皇陵的不是她的骨灰，在下葬的前一晚我就已经把她的骨灰给拿出来了。”
    许相思万万没想到萧浮争会做出偷梁换柱的事情，更何况那个时候他也才八岁。
    “为什么要换出来？”许相思不明白，她也想不通。
    萧浮争继续撒着骨灰，他的眸光幽深，站在悬崖上，凉风吹来，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虚幻。
    “这是她的心愿。”
    萧浮争还记得那是母妃第一次搂着他睡觉。
    在很平常的那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回到浮云殿。
    当看到等待自己回来的母妃坐在圆桌旁笑着瞧着脏兮兮的他，桌子上摆着的都是她亲手做的饭。
    八岁的萧浮争愣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母妃会给他做好吃的。
    槿妃看他浑身脏兮兮，眼底反而浮起温柔的笑意，她走到萧浮争的面前，蹲下身，拿着帕子擦着他小花脸。
    “浮争，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子。”
    萧浮争呆呆地看着眼前对自己温柔以待的母妃，他觉得一切都像是场梦。
    槿妃看他眼神呆滞，笑着拉着萧浮争的手走向圆桌。
    “今日母妃特意给你做了你爱吃的，你尝尝。”
    她笑着将筷子递给萧浮争，萧浮争有些不习惯地接过筷子，他还没从幸福中反应过来。
    他默默地夹着自己爱吃的菜，母妃问他：“好吃吗？”
    萧浮争乖乖地点了点头：“好吃。”
    若是以后都能吃到母妃做的饭就更好了。
    只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被欺负的这些年，萧浮争早已经学会了把情绪咽在肚子里。
    哪怕很喜欢，他也不能表现太明显。
    但是明天他就可以告诉其他人母妃给他做了好吃的。
    萧浮争看着素日里不爱打扮的母妃也换上了明亮的衣服，萧浮争犹疑地抿唇问道：“母妃，今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槿妃笑了笑，她爱怜地想要抚摸萧浮争的头，但他却是下意识地躲开。
    从未得到过母爱的萧浮争，不习惯突如其来的亲密。
    槿妃动作一僵，萧浮争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对。
    可槿妃并没有说什么，她回答了萧浮争的问题。
    “今天是你姐姐的生辰。”
    提到长乐，萧浮争眼里的光就暗了下去。
    原来并不是因为自己。
    那一晚，母妃难得抱着他睡觉。
    夜深人静时，他依偎在母妃怀里，耳边是母妃对他的念叨：“原来我的浮争已经长这么高了，母妃还没有好好地看过你。”
    萧浮争轻轻地环抱着母妃，动作小心翼翼，还有一丝不习惯。
    “以后母妃都能看到我长高了。”
    槿妃怔了片刻，之后她恍惚地笑了笑。
    “对，对，母妃会看到浮争长大的。”
    那一晚，萧浮争莫名地困倦，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只能恍惚地听到母妃在他耳边轻声说：“浮争，母妃想离开这座囚牢了，我想离开了。”
    “母妃太累了，我坚持不下去了……”
    萧浮争第一次明白死亡时，是他翌日睡醒后亲眼看到槿妃自缢悬梁。
    他怔怔地看着脸色发白，紧闭双眼的母妃上吊死在自己的眼前。
    周围都是婢女和太监慌乱地脚步声，只有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面容。
    不知道是哪个婢女或者太监撞了一下他，萧浮争脚步趔趄，他的身形晃了又晃。
    空旷的宫殿内，是婢女和太监不知所措的声音。
    “槿妃娘娘自缢了……快来人啊……”
    “皇上还没回来，这可怎么办啊……”
    所有人从他的面前经过，似是叠叠幻影。
    而萧浮争依旧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目光僵硬地看着昨日还对自己温声笑语的人，今日却早已是身体冰凉地死了。
    慢慢地，他舔了一下干裂的唇，喉咙疼得干涩，说出的话也是字字沙哑：“骗子，都是骗子……”
    可嘴上说着骗子的他还是为了完成槿妃的心愿，半夜之际拿走了她的骨灰。
    他恨槿妃抛下自己，所以把她的骨灰放在蘅芜山顶处十年。
    如今，他还她自由。
    许相思看着萧浮争一点点地把骨灰撒完，一点也没留。
    她侧眸看着眼前这个人，虽然他的神色平静如水，但是许相思还是能感受到他平静下的悲凉。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看懂萧浮争这个人。
    如果说他在意自己的母妃，也不会困她在蘅芜山十多年，但如果说恨，也不会选择把她留在皇宫里。
    山顶处，凉风习习，吹起了许相思的长发，她随手拨了一下自己被吹散的碎发。
    “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萧浮争回过身，转眸看着许相思，似笑非笑道：“还能是为了什么，想死的时候拉你当垫背。”
    因为萧浮争背对着山崖，而许相思正对着悬崖。
    这时候的风狂妄了些，吹起了他的衣袍，卷起了许相思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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