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遇敌

    塔露拉被维塔莉娜不算轻柔的动作惊醒，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般睁开迷茫的双眼，那双昔日里冷漠残暴的金红交织的瞳孔里此刻只剩下吓人的空洞。
    面对语气并不是很友善的库兰塔人，塔露拉显得有些紧张。
    “醒了就好。”维塔莉娜收回手，皱了皱眉，但是也没多说什么“还能走吗？”
    临光解开了束带，塔露拉活动了一下手腕，抬头对上那双陌生又熟悉的紫色瞳孔。
    “你不怕我跑了？”
    “走了。”维塔莉娜白了她一眼，似乎对于塔露拉的说法有些无语。
    她先去研究怎么打开那扇被源石结晶堵死的门。
    “你是塔露拉，还是黑蛇？”临光不像维塔莉娜那样，她和塔露拉相处起来还是保持着基本的警惕。
    “我能感觉到他还在，但现在这副身体的主导权是我。”塔露拉没什么好隐瞒的。
    “…………”临光震惊于塔露拉的冷漠，似乎早就接受了自己被黑蛇附体这个事实。
    研究了半天，维塔莉娜最后还是决定简单粗暴一点。
    “让开点。”她朝身后示意，活动了下手腕，源石双剑在身前交错，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确定这样行？”临光有点怀疑，这门看起来可不像是能轻易被劈开的样子。
    “试试呗。”维塔莉娜回了一句，眼神专注地盯着那扇门，源石技艺已经开始在剑刃上凝聚。
    塔露拉默默地退后了几步，靠着墙壁站定，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眼角的余光，似乎还是扫了一下维塔莉娜手上的动作。
    “咔——”
    沉闷的切割声响起，双剑带着凛冽的风声交叉劈砍在厚重的金属门上，火花四溅，门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呈X状被硬生生切开。
    门开了，但展现在她们面前的，却不是想象中的出口，而是另一个让人心底发寒的世界。
    “源石粉尘！”维塔莉娜捂住口鼻，临光立起盾牌挡在她身前。
    “咳咳……”呛人的灰尘扑面而来，塔露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厚重的源石粉尘如同灰色的雪，无声地覆盖了走廊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刺痛感，仿佛吸入的是滚烫的砂砾。
    源石特有的幽光从墙壁的裂缝和地面的晶簇中渗出，明明灭灭，将这片地下空间映照得如同一座鬼域，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巨大的黑色晶簇如同狰狞的巨兽，肆意刺穿了天花板和地面，扭曲的钢筋水泥如同怪物的骨骼般暴露在外，无声地诉说着天灾的恐怖和避难所曾经遭受的重创。
    “嘶……”维塔莉娜皱着眉，启动源石视野扫了一眼，随即立刻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眉心，高浓度的源石反应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和眩晕，“这地方……源石浓度高的离谱。”
    临光倒是反应迅速，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几块破布，动作麻利地撕扯了几下，勉强做成了足以遮蔽口舌的围巾，递给维塔莉娜和塔露拉一人一块。
    “凑合着用吧，总比直接吸粉尘强。”
    维塔莉娜接过布巾，简单地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闷气地说：“聊胜于无吧。”
    塔露拉接过布巾，看了看临光，又看了看手里的布，沉默了一下，还是学着临光的样子围了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空洞的金红色眼睛。
    维塔莉娜小心翼翼地切开挡路的源石结晶，创造出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缺口，还好她们三个都算是身材苗条的，要是换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那就只能对这些源石结晶使用炎爆法术同归于尽了。
    临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向塔露拉伸出手，想拉她一把，毕竟刚才塔露拉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但塔露拉只是摇了摇头，倔强地依靠自己跨过了堵住门口的源石结晶，动作有些踉跄，但还是稳住了身形，然后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偶，亦步亦趋。
    维塔莉娜默默看着，没说什么，也没什么动作。
    三人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死亡之地，脚下不时传来源石碎屑被踩碎的嘎吱声，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片区域似乎只剩下她们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建筑物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令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和不安。
    通道被坍塌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属堵塞了大半，她们不得不时而手脚并用地攀爬过巨大的障碍，时而弯腰弓背，从狭窄的缝隙中挤过，行动变得异常艰难。
    塔露拉的体力果然很差，没走多久就开始有些吃力，好几次脚下打滑，差点摔倒，都被走在后面的临光眼疾手快地拉住。
    “你没事吧？”临光皱着眉，看着脸色苍白的塔露拉，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塔露拉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空洞，仿佛根本没听到临光的话。
    维塔莉娜走在最前面，不时地停下来观察周围的环境，凭借着对源石能量的敏锐感知，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些看起来平坦却暗藏危险的区域。
    “这边。”她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一处看起来还算完好的通道，“这边源石反应比较弱，应该相对安全。”
    “你怎么知道的？”临光有些好奇地问道。
    “源石视野”维塔莉娜用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临光的“我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半小时，或许更长。
    就在维塔莉娜开始怀疑这鬼地方是不是根本没有出路时，她停下了脚步。
    “前面……”她侧耳听了听，然后指了指前方拐角处“好像有动静……不对，是风声。”
    临光也警惕起来，下意识地将塔露拉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握紧了盾牌的边缘。塔露拉没什么反应，任由她拉着，目光依旧茫然地投向前方弥漫的灰雾。
    维塔莉娜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临光原地等待。
    随后，她像一只准备捕猎的猎兽一般，放轻了呼吸，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那个发出微弱风声的拐角挪去。
    到了拐角，她停住，侧耳倾听。
    风声……似乎就是从前面传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只露出一只眼睛。
    视线前方，是一扇虚掩着的金属门，门轴似乎有些变形，留下了一道不算宽的缝隙。
    风就是从那里灌进来的，带着一种不同于这死寂通道里的微弱流动感。
    门内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维塔莉娜缩回头，靠在墙上，探测法术沿着墙体扩散，像是在确认什么。
    片刻后，她似乎是确认了门后没有直接的威胁，才再次探头，这次看得更仔细了些。
    几秒后，她直起身，对着临光招了招手，动作幅度很小。
    “什么情况？”临光压低声音问，带着塔露拉跟了上去。
    “没人，”维塔莉娜也低声回答，指了指那扇门，“可里面黑乎乎的。”
    她不再犹豫，快步走到门边，稍用力一推，伴随着“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音。
    一股沉闷的、混合着灰尘和某种过期消毒水的古怪气味立刻扑面而来，比外面的腐败味多了几分“人造”的气息。
    三人依次进入这间不算大的房间。
    好消息，这里是中层避难区物资储备仓库。
    坏消息，这里好像受到了冲击，几个金属货架歪歪扭扭地倒在一边，更多的箱子则是直接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落得到处都是。
    “嚯……”维塔莉娜打量着这片狼藉，然后吹了声口哨，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意外和一丝轻松，“运气不错啊，姐妹们，看来乌萨斯的暴民们还给我们留了点东西。”
    她走上前，踢开脚边一个破裂的塑料箱，弯腰捡起一包看起来还算完好的东西，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幽光看了看包装：“压缩饼干？还是军用规格的。啧啧，这里的暴民有点不识货啊。”
    临光没理会她的调侃，已经开始动手检查散落在地的物资。她拿起一瓶封装的纯净水，晃了晃，又仔细看了看瓶盖的密封情况，然后放到一边，接着又拿起一个瘪了角的罐头，敲了敲：“水是密封的，应该没问题。罐头……大部分看起来还行，没胀气。”
    维塔莉娜甚至在角落里翻找到一个落满灰尘的医疗包，她吹了吹上面的灰，打开看了看：“嘿，瞧瞧这是什么……”
    她从里面拿出一支注射剂，“约翰老妈的矿石病抑制剂？好家伙……保质期……我看看……” 她眯着眼辨认着模糊的字迹，“过期五年了！这玩意儿当年可是硬通货，多少人抢破头都弄不到……”
    她随手把抑制剂扔回箱子里，发出“哐当”一声，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嘲讽的意味。
    角落里还堆着几套叠在一起的、看起来脏兮兮的衣物，旁边还有几个带着破裂面罩的呼吸器。
    维塔莉娜走过去翻了翻：“简易防护服和……空气过滤面罩？” 她拿起一件衣服抖了抖，灰尘扑簌簌地落下，呛得她咳了两声，“这防护服……啧，跟被什么玩意儿啃过似的，破洞比布料还多。穿了跟没穿一样，搞不好还会二次感染。”
    她又拿起一个面罩，对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光仔细检查，“面罩的镜片裂了，不过主体结构还行。这玩意儿倒是还能用，前提是……”
    临光放下手里的罐头，走了过来，也拿起一个面罩抖了抖：“前提是有能用的过滤罐。我找找看。” 她开始在附近的箱子和架子底下翻找，“这种避难仓库通常会储备备用耗材……嗯，找到了！”
    临光举起几个圆柱形的过滤罐，拍了拍上面的灰，“看起来也放了很久了，密封好像没问题……希望还能用。总比直接吸外面的源石灰强，聊胜于无吧。”
    塔露拉依旧站在门口附近，像个没有灵魂的影子，安静地看着她们忙碌。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只是偶尔扫过地上的狼藉，又或者定定地看着墙壁上剥落的油漆，空洞得吓人。
    “行了，运气不算太坏。”维塔莉娜把手里的压缩饼干抛了抛，又接住，“塔露拉，别光看着了，你又不是失去了一切，听我的，有机会找那个老毕登复仇，现在你要做的是，动手，搜刮！能吃的、能喝的、能用的，都给我打包。压缩饼干虽然难吃得像在啃砖头，但总比饿死强。水最重要，多拿几瓶。还有……”
    她最后看了看塔露拉空空的双手“看看有没有什么顺手的家伙？撬棍？管子？总比光着手强，乌萨斯人在找你，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带出这个鬼地方。”
    临光开始快速筛选有用的物资，她找出一个看起来更新、更完整的医疗包，拿出里面的消毒喷雾和绷带，走向维塔莉娜：“你脖子上的伤得处理一下，看着挺吓人的，别感染了。”
    “嘶……小问题。”维塔莉娜摆摆手，脖子动了动，似乎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咧了咧嘴，“这点小伤，以前训练的时候比这厉害的也受过。倒是你……”
    维塔莉娜用下巴指了指塔露拉，“多看看她吧，她才是真需要人盯着。我怕她下一秒就自己走到塌方区去了，到时候咱们还得回头捞人。”
    临光看了看维塔莉娜坚持的样子，又看了看木然站在那里的塔露拉，最终还是拿着医疗包走了过去。塔露拉对她的靠近毫无反应，像个精致但易碎的人偶。临光小心地检查她身上的擦伤和割伤，用消毒喷雾清洁，再缠上新的绷带。整个过程，塔露拉都顺从地站着，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直到临光的手轻轻拂过她手臂上那片残留着焦黑、形状诡异的灼伤痕迹时——那是被黑蛇的力量留下的印记——塔露拉的身体才几不可察地猛地一颤，像是被冰冷的针刺了一下。
    临光的手顿住了，她抬眼看向塔露拉，对方的眼神依旧空茫，仿佛刚才的颤抖只是错觉。
    “弄疼你了？”临光轻声问。
    塔露拉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她，只是将视线移开，投向仓库更深的黑暗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搜刮完毕后，三人又简单补给了一下体力，随着咀嚼声和吞咽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结束，饱腹感让她们感觉自己还活着，走出切城也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面罩戴紧。”维塔莉娜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将一个备用的过滤芯塞给临光，“我们离开中层区后，越往上，源石污染越严重。”
    “去哪里？”临光问，她已经将自己的盾牌背在了身后，战锤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两种方案，要么我们找到出城口，要么我们从城市边缘直接跳下去。”维塔莉娜举起双指坦诚道，“但不管哪一种，前提都是先回到地面。”
    “跟紧了。”维塔莉娜最后叮嘱了一句，推开仓库的另一头那扇通往更深处通道的门。
    这条通道比之前的稍微宽敞一些，但破损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花板上悬着摇摇欲坠的通风管道和断裂的线缆，地面布满了坑洞和裂缝，散发着幽光的源石结晶随处可见。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就在她们即将通过一个相对开阔的交叉路口时，维塔莉娜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后面两人停下。
    “等等。”
    临光立刻握紧了盾牌的把手，警惕地看向四周。塔露拉也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维塔莉娜的背影。
    空气中传来一种极其细微，却又十分规律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队人。
    那脚步声沉稳、有力，还伴随着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维塔莉娜和临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她们迅速退到交叉口侧面的一处阴影里，这里堆放着一些坍塌的金属板，可以提供一定的掩护。
    脚步声在交叉口停了下来。
    几秒钟的寂静后，一队身影出现在她们的视野边缘。
    大约七八个人，都穿着整合运动制式的黑色作战服，脸上戴着防毒面具，看不清面容。
    但他们的装备……太精良了。统一规格的自动铳械，厚重的防弹背心，腿上挂着制式手枪和战术匕首，甚至连头盔的样式都完全一致。
    这根本不是残兵败将，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小队。
    更让维塔莉娜心头一沉的是，他们行动间流露出的那种冷静和效率。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交谈，每个人都精确地控制着自己的警戒范围，彼此之间的配合默契得如同一个人。
    这绝对不是整合运动！
    维塔莉娜瞬间想起了坚雷在通讯中断前最后提到的信息——伪装成整合运动的乌萨斯部队，目标是……塔露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