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以我之火，燃你罪恶（下）

    控制塔顶层的钢铁平台在哀鸣。
    五千吨合金骨架在德拉克和库兰塔制造的烈焰中扭曲变形，铆钉接缝处迸发出尖锐的金属嘶叫，天灾在逼近，可这座堪称切尔诺伯格核心中的核心建筑却有可能见不到天灾来临了。
    维塔莉娜的黑红长发在热浪中翻涌，发丝间跃动的火星像是某种活物，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层跃动的光晕里。
    被她解下来丢在地上的发带被热浪吹拂起来，还未触及地面就被塔露拉手中那柄维多利亚式源石长剑精准挑起。
    剑尖轻颤的瞬间，源自古老德拉克血脉的火焰骤然升腾，将发带吞噬成一团扭曲的焦炭，揭开了新一轮战斗的帷幕。
    “可惜。”黑蛇操控着塔露拉的声带，每个音节都带着岩浆沸腾般的回响。
    白皙的右手抚过剑身，熔岩纹路随着指尖流淌，将原本优雅的贵族佩剑改造成一柄狰狞的武器。
    “如果我早一些遇见你，你本可以成为比这具身体更完美的容器……”说着说着，她手中的剑锋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我能感觉到你的愤怒，可遗憾的是，现在却只能请你带着这份天赋去和那些感染者团圆了。”
    维塔莉娜没说话，回应是从指缝间迸发的三棱源石刺。
    那不是简单的投掷。黑红长发下的指节微微蜷曲，空气似乎随之压缩，三枚黑色棱刺凭空凝聚、成型。
    然后脱手而出。
    黑蛇透过塔露拉的嘴发出轻笑，带着一丝成人对孩童把戏的不屑。
    它们并未走直线，反而像是被无形之线牵引，在空中划出三道诡异的弧线，它们在飞行过程中交错着，最终分别指向龙女的咽喉、心口，以及那只握着熔岩长剑的手腕。
    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昔日巫王记忆中那些阴狠毒辣的杀招，此刻却被维塔莉娜用得浑然天成。
    塔露拉的身躯甚至没有大幅度动作，只是握剑的右手换到左手，右手随意向前一抹。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道薄薄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火焰屏障在身前浮现。
    三枚源石棱刺撞上屏障，连半点涟漪都没能激起，就像冰块掉进了熔炉，瞬间被高温吞噬、汽化，连残渣都没剩下。
    “我还以为你从那些老古董的记忆里，能掏出点像样的东西呢。”
    然而，她的话刚说完，汽化的源石并未就此消散。
    “不对……”黑蛇操控的塔露拉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汽化的源石并非普通蒸汽，而是在两人之间猛地炸开一片浓郁的银色雾气！那雾气冰冷、粘稠，带着奇特的源石波动，瞬间笼罩了数米方圆，视线和感知都被严重干扰。
    “障眼法？”黑蛇念头刚起。
    这正是维塔莉娜想要的。就在银雾炸开、弥漫的同一刹那，库兰塔那矫健的身影骤然变得模糊、虚幻，仿佛投入水中的墨滴，迅速淡化，消失在银雾之中。
    那速度，那方式……竟和那个以速度见长、代号“弑君者”的整合运动管干部几分神似？
    “呵，学得倒快。”黑蛇的声音在空旷的平台上回荡，试图通过声音锁定方位，“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
    声音戛然而止。
    不需要依靠视线，也不需要依赖常规感知。
    黑蛇早已在这片区域布下的、更为隐秘的侦测法阵，此刻传来了一个清晰无比的信号——一个高速移动的目标，就在她的……侧后方！
    “找到你了。”塔露拉的嘴角勾起，那不是她本人的笑意，而是属于黑蛇的冰冷弧度。
    锵！
    银雾猛地向两侧排开，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劈开。
    维塔莉娜的身影如鬼魅般从中窜出，位置正是黑蛇感应到的侧后方死角。
    此刻她双手各握一柄反曲刀，乌黑的刀身上缠绕着晦涩的古老文字，正微微发亮。
    “抓到你了！”库兰塔低喝一声，双刀交错，带起两道凌厉的弧光，直取塔露拉白皙的脖颈。
    “哦？”黑蛇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有闲心评价，“这倒是像点样子。可惜……”
    话音未落，塔露拉的身体以一个常人绝不可能做到的幅度猛地后仰，腰身几乎折成了九十度。那柄熔岩流淌的维多利亚长剑在她手中划出两道精准的轨迹。
    叮！当！两声脆响，不偏不倚地架住了维塔莉娜势在必得的双刀。
    剑刃与弯刀剧烈摩擦，迸射的火星在滚滚热浪中显得格外刺眼。
    “还没完！”维塔莉娜眼神一凝。
    就在兵刃相接的瞬间，她手腕急转，那两柄铭刻着古文的反曲刀发出奇异的嗡鸣，刀身如同融化的液态金属般迅速变形、分解，不再是坚固的刀刃，而是化作数条闪烁着幽光的漆黑锁链！
    这些锁链并非实体，更像是源石能量的高度凝聚态，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倒刺，它们瞬间缠上了塔露拉的维多利亚长剑，发出“嘶嘶”的声响，接着飞快地沿着剑身蜿蜒而上，目标直指塔露拉握剑的右手。
    “这是……”黑蛇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想用这个锁住我的能量流动？”
    这是维塔莉娜根据沈炎曦的战斗方式所推演出的技巧，理论上只要能量控制得当，每一条锁链都能精准地卡在敌人能量流动的节点上，瞬间瘫痪其施法能力。
    眼看那些带着倒刺的能量锁链就要缠上塔露拉的手腕，截断那汹涌的源石能量——
    变故陡生！
    塔露拉脸上浮现一个全然不属于她的、冰冷的笑意。
    她竟然松开了握剑的右手！
    维多利亚长剑失去了支撑，猛地向下一沉，瞬间被几条收势不及的能量锁链缠了个结实，悬在了半空。
    而塔露拉本人，则借着松手卸力的刹那，足尖在钢铁平台轻轻一点，整个身躯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又像是脱离实体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向后飘退了数米之远，瞬间拉开了距离。
    维塔莉娜瞳孔骤然收缩。
    十二条能量锁链失去了最关键的目标，只是徒劳地缠住了那柄仍在散发高温的长剑，攻势顿时瓦解。
    糟了！她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背脊。
    眼前这个被黑蛇操控的塔露拉，其战斗智略和反应速度，远超她的预料。这个怪物，根本没按常理出牌！
    果然，塔露拉军服蕾丝裙摆下方猛地爆开刺眼火光，数道粗壮的烈焰凝成活物般的火蛇，嘶吼着从不同角度扑向维塔莉娜，灼热的气浪甚至将她散落的发丝燎得微微卷曲。
    空气被高温炙烤得发出噼啪声响，下一秒，清脆独特的铳声撕裂了热浪。
    在塔露拉后退的同时，她左手操控的数条锁链已经闪电般回撤。
    构成锁链的源石能量在她手重新流转，眨眼间便化作一柄造型奇特的双管左轮铳械，只不过这次，枪口闪烁着是幽蓝的寒光。
    第一条火蛇在冰雾中冻结成水晶雕塑，第二条被第二发子弹贯穿"七寸"溃散，第三条却突然分裂成数十条细蛇绕过弹道。维塔莉娜旋身后仰，右手同时塑形出一面‘坚城’——
    "滋啦！"
    火蛇撞上盾面的瞬间，源石结晶构成的反射面将火焰折射向塔露拉原本站立的位置。
    但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一柄挣脱锁链的长剑如归巢夜枭般飞向半空。
    维塔莉娜突然感到后背发凉——
    塔露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右手呈爪状直掏维塔莉娜的后心。
    在即将穿透制服的刹那，维塔莉娜的身体突然汽化。
    这的确是她参考了弑君者的法术后所研究出的技巧，可本质上还是障眼法加上高速移动。
    塔露拉的右手陷进这团如云的雾中，嗤啦一声轻响，高浓度源石蒸汽瞬间腐蚀了她的皮肤，冒起缕缕青烟，带来一阵刺痛。
    黑蛇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楚，只是低头瞥了一眼，动作甚至没有丝毫停顿。
    “弑君者的技艺被你看穿了？看来你无时无刻不在渴望战斗，不然你也不会把她那样弱小的存在视为敌人……不是吗？”黑蛇的声音仿佛直接在维塔莉娜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可对付我，你只靠这点小聪明？”
    塔露拉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只被腐蚀的手掌却猛然收紧，似乎想捏碎什么。
    源石结晶如荆棘般从塔露拉脚边的地面里骤然刺出，目标直指她的胸膛。
    然而，就在结晶即将触及军服的瞬间，一股更为狂暴的黑炎从她体内爆发，将这些尖刺硬生生阻隔、烧熔。
    “那你猜这样够不够？”维塔莉娜猛地转头，对着近在咫尺的塔露拉露齿一笑，笑容里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黑蛇没由来的感觉到一阵寒意，并非源自维塔莉娜的源石技艺，而是一种更深层、更本质的威胁。
    她下意识扫视周围——地面上，蛛网般的金红色纹路骤然亮起，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大地上。
    那些先前被塔露拉黑炎灼烧过的焦痕，那些两人缠斗时飞溅滴落的血渍，无论属于谁，此刻都成为了燃料，熊熊燃烧起来，勾勒出一个复杂的法术阵图。
    “从一开始，你就准备用我们俩的血液来当作法术媒介吗？”黑蛇看着脚下蔓延的阵纹，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惊讶，“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手段……呵，真是敏锐得让人嫉妒啊。”
    即便是身处维塔莉娜精心构造的法阵中心，黑蛇依旧没有掩饰自己对这份临场应变的赞赏，仿佛在点评一件有趣的艺术品。
    只不过，这份“赞赏”的下一刻，她便“友善”地出手，五指如铁钳般精准地掐住了维塔莉娜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只是，光凭这些，还杀不死我。”黑蛇的声音冷了下来，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
    维塔莉娜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脖颈处的骨骼仿佛都在黑蛇的钳制下发出细微的呻吟。她的脸色涨红，几乎要转为青紫，但那双眼睛，却像是被火焰淬炼过的宝石，依旧锐利得惊人，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塔露拉——或者说，盯着她体内的黑蛇。
    地面的法阵光芒大盛，那些蛛网般的金红色纹路彻底沸腾起来，如同岩浆在脉络中奔流。能量流沿着纹路急速涌动，发出低沉的嗡鸣，最终的目标，正是被黑蛇控制的塔露拉。
    灼烧感几乎是瞬间从四肢百骸传来，不，比灼烧更深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刺穿皮肤、肌肉，直抵骨髓，甚至试图点燃她体内的源石结晶。
    塔露拉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只死死掐着维塔莉娜脖颈的手掌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骤然松开。
    维塔莉娜像个破布娃娃般摔落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拼命地呼吸着灼热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喉管，带来火烧火燎的痛感。
    黑蛇控制下的塔露拉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第一次显露出纯粹的惊愕。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具身体的连接正在被某种力量粗暴地干扰、撕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试图将他从塔露拉体内剥离出去。
    塔露拉的意识？不，那团意识依旧沉寂如死水……
    可现在感觉，比塔露拉的意识苏醒还要危险。
    “你做了什么？！”黑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他试图维持的镇定形成对比。
    他低头看着塔露拉微微颤抖的双手，这具身体正在抗拒他的掌控，却不是源于其主人。
    “咳……咳咳……”维塔莉娜撑着地面，艰难地抬起头，脖子上青紫的掐痕触目惊心。她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却绽开一个扭曲的笑容，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在嘲笑。
    “我……给你个……友情提示一下……”她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这个漂亮的……大家伙……”她喘息着，用下巴指了指脚下沸腾的法阵，“当年……可是……送走过一位……冬、灵、血、巫、大、师。”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挤出来，带着某种近乎残忍的快意。
    冬灵血巫大师？
    法阵的光芒陡然炽盛，金红色的纹路亮得刺眼，嗡鸣声几乎要撕裂耳膜。
    黑蛇闷哼一声，塔露拉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是皮肤被火焰舔舐的痛楚，而是更深层，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铁针扎进了灵魂，扎进了他和这具身体连接的每一个节点，要将他硬生生从塔露拉体内剥离出去！这种针对存在本身的攻击，让他瞬间理解了维塔莉娜话语中的分量。
    这个名号似乎在记忆的某个角落激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但随即被黑蛇强行压下。
    历史长河中陨落的强者不知凡几，许多名噪一时的存在最终也不过是后来者的垫脚石。
    “冬灵血巫？”黑蛇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沉稳，好像刚才那一丝颤抖只是错觉。
    他想用平稳的语调，压下身体里头那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感。
    可塔露拉的指尖还在颤抖，这是他无法克制的本能反应。
    “你是想拿哪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早该被遗忘的失败者名号……来吓唬我？”
    他甚至抬起塔露拉的手腕，轻轻转动了一下，像是在向维塔莉娜证明，看，我没事，我依旧掌控着这具身体。
    “就凭这个？”他嗤笑一声，带着点不屑，想盖过心头那越来越强的不安。
    “……当初巫王就是用这种方式……”维塔莉娜像是缓过劲儿来了，说话利索不少，但声音还是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风箱一样的嘶哑，“处死了那个冬灵血巫，把他的灵魂烧成了灰烬，现在……”
    她抬起头，盯着黑蛇，眼神里带着一丝复仇般的快意，
    “正好可以用来，处理掉你这个……同样寄宿在灵魂里的恶神……”
    她看着黑蛇的眼睛，嘴角咧开一个得意的笑。
    “就让我的火……点燃你的罪恶。”
    “黑蛇，你的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