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菌脉年轮

    陆时溯的机械手指抚过量子心脏表面的琥珀色年轮时，第七千道刻痕突然迸裂。金属碎屑混着荧蓝色菌丝溅在实验室的防辐射玻璃上，倒映出苏夏锁骨处同样龟裂的纹身——那些曾如星河璀璨的菌脉网络，此刻像干涸河床般爬满细密的裂纹。晨光穿过黄浦江上永不消散的菌蚀云层，在培养舱的冷凝水珠上折射出扭曲的虹彩，恍若五年前蜜蚀纪元残留的量子幻影。
    柏林传来的警报震动腕表，全息投影里三岁的星孩正撕咬着时空隔离膜。那孩子浑身缠绕暗红色菌脉，瞳孔里流转着林晚实验室的原始代码，乳牙啃噬防弹玻璃的声响通过量子信道传来，竟与陆时溯老化轴承的摩擦声完美共振。"他吞掉了太平洋监测站。"苏夏的菌丝纹身应激性暴长，将咖啡杯勒出蛛网裂痕，"第七千个菌丝节点正在旧金山复制你的机械心脏结构。"
    维修机械臂突然失控，钳子夹碎了培养舱的观察窗。陆时溯望着菌液从裂缝渗出，在地面凝成北美西海岸的菌毯图腾——那些荧蓝色纹路正以每秒七微米的速度向实验室中央蔓延，恰好与苏夏后退的步伐同步。他们之间隔着三个培养舱的距离，量子心脏的嗡鸣与菌丝纹身的震颤编织成熟悉的警报频率，却再激不起当年蜜蚀纪元里生死相托的悸动。
    海关检疫站的突发任务打断了僵持。穿着防护服穿过虹桥枢纽的菌脉监察通道时，陆时溯的机械膝关节发出金属疲劳的哀鸣。防毒面罩滤芯里残留着苏夏昨夜注射的稳定剂气息，混着行李传送带上不断渗出的菌株腥气，发酵成某种令人窒息的陈酿。某个印着婚礼蛋糕图案的行李箱突然报警，他条件反射地弹出粒子切割器，却在劈开箱体的瞬间被量子脉冲震飞——七百枚菌丝编织的婚戒雨点般砸落，戒面镶嵌的逆光螺旋芯片自动拼成林晚的冷笑。
    "第七千次纪念日快乐。"苏夏的菌丝纹身张开防御膜，碳化的屏障却在0.7秒后溃散成灰。她踉跄着撞进他怀里，后腰抵着他体内裸露的冷却管，淡金色量子血液从防护服裂缝渗出，将满地婚戒熔解成冒着酸雾的金属溪流。陆时溯的机械手掌本能地护住她颈后年轮裂痕，那里残留着上周修复大西洋菌毯时的灼伤，菌丝触碰到量子血液的刹那，七百个时空的记忆如溃堤洪水——
    蜜蚀纪元的暴雨夜清晰得刺目。浑身缠满菌丝藤蔓的苏夏蜷缩在量子海沟，他跪在青铜十字架前剜出机械眼球，将装载抗体的生物义眼塞进她溃烂的脊椎。菌脉网络在暴雨中疯长成婚床，林晚的机械残躯在江心尖啸着化为封印的图腾。那时的菌丝尚且温顺，缠绕手腕时会模拟人类体温，不像如今爬满暗红复仇菌脉的星孩，每次时空撕咬都令苏夏的纹身多一道裂痕。
    地铁隧道灯光忽明忽暗，照见两人防护服袖口磨损的菌脉监察徽章。陆时溯的量子心脏突然加载出五年前的晨间数据：苏夏的菌丝还泛着蜜金光泽，缠绕他机械脊椎雕刻年轮时，会哼唱星孩婴儿时期最爱的德文摇篮曲。此刻那些歌声都封存在隔离区的防弹玻璃后，柏林传来的监控画面里，少年形态的星孩正用脐带缝合时间裂缝，每针都精准刺入苏夏纹身的溃疡处。
    "分离协议启动进度97.3%。"实验室主控电脑的提示音惊散冷凝水珠。陆时溯的机械手指悬在确认键上，第七千道年轮突然暴长成枷锁，将他的手腕与培养舱焊接在一起。苏夏的菌丝纹身不受控地撕裂防护服，琥珀色脉络如垂死树根扎入量子心脏的裂缝——这是三年前蜜蚀终结时他们亲手编写的共生程序，如今却成了囚禁彼此的琥珀。
    黄浦江的潮汐带着精确到毫秒的菌蚀韵律拍打堤岸。当第七千零一次警报响彻上海天际，他们被菌脉枷锁禁锢在实验室两端，望着全息投影里吞噬华盛顿的菌毯莫比乌斯环。星孩的量子投影撕开酸雨云层，暗红菌脉在他身后编织成新的婚礼拱门，柏林隔离区的防弹玻璃碎片如婚庆彩带漫天飘洒。"爸爸妈妈的周年礼物。"孩童的天真声线裹着金属刮擦音，七百具缠满菌丝的棺材从江底浮起，棺盖上蚀刻着所有时间线的结婚日期，"这次我要把林晚奶奶接回来当证婚人——"
    陆时溯的机械瞳孔突然过载。在量子心脏彻底停摆前的0.7秒，他看清苏夏锁骨纹身深处跳动的真相：那些琥珀色年轮里封存的从来不是爱情，而是星孩婴儿时期植入的递归程序。每个甜蜜时刻都在喂养菌脉深处的黑暗，每次指尖相触都在完善林晚的复活协议。菌蚀云层降下血雨时，他们的手腕仍被共生枷锁焊在一起，像极了蜜蚀纪元那场无人祝福的婚礼上，颤抖着紧扣的染血婚戒。
    柏林传来的爆炸震波摇碎实验室最后一个培养舱。星孩啃噬时空膜的声响突然化作林晚的机械祷告，暗红菌脉在青铜十字架上生长成新娘头纱。当第七千零一道年轮在量子心脏表面闭合，黄浦江倒映出的已不是上海滩——菌丝缠绕的摩天楼群正褪色成培养皿底部的花纹，而他们相拥的剪影不过是庞大实验记录仪里两粒微尘，在永恒轮回的菌脉年轮中，等待着第7001次黎明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