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进入瓮中

    再看方才卸货的地方，却出现了接应者，每两名壮汉抬着一个木箱，列队离开山道往深山行进。
    棠梨与傅廷借着夜色与地形掩护，逐渐缩短追踪距离。
    这群人虽数量众多，却始终保持着行军般的纪律——脚步整齐不闻人声，黑夜中无需灯火指路，显然对山势了如指掌。如此情形让追踪的二人更确信，目标巢穴必在此山深处。
    约莫行了一炷香时间，队伍忽然停在山坳处。木箱被重重撂在地上，抬箱人迅速隐入两侧密林。整座山岭陷入诡异的死寂，夜风掠过树冠的窸窣声里，嶙峋山石犹如蛰伏的巨兽。
    后颈骤然绷紧的危机感让棠梨与傅廷同时低喝：“退！”
    话音未落，身后山径已立满玄衣人影。环顾四周，退路早被包抄的黑衣人封死，寒铁冷光在夜色里连成囚笼。
    此时，二人哪里还不明白，他们已然成了敌人诱入瓮中的鳖。他们数日来监视对方自以为隐蔽，其实早已暴露，今晚所谓的交货，不过是对方提前为他们布好的一场杀身局。
    绝境当前，两人手掌却默契相握。体温透过相贴的掌心交融，十指紧扣的力道胜过万语千言。重重刀光剑影间四目相对，映在彼此瞳孔里的不是惶恐和退缩，而是灼灼星火——只要他们并肩在一起，生死又有何惧？
    前方黑衣杀手骤然发动袭击，冷冽刀锋寒光在夜色中交错。
    暗沉天幕下狂风呼啸，正是血染山河的时辰！
    棠梨自失去随身佩剑后始终未能寻得趁手兵刃，唯有傅廷所赠玄铁袖剑贴身携带。这柄三寸利刃虽能削金断玉，却只宜贴身缠斗。此刻陷入层层包围，面对数十名配合默契的杀手合击，实在难以施展。
    飘忽身影如流云穿梭于刀锋之间，堪堪避开迎面剑光，脑后骤然响起凌厉破空声。棠梨迅速伏低身形翻滚避开，斩马刀深深劈入方才她立足的青石，碎石飞溅未落，两侧又有数柄长枪封死了她的退路。
    纤纤素手拍击地面，棠梨整个人似雨燕穿云凌空跃起，足尖轻点枪杆借力腾挪。旋身刹那袖剑横扫，血珠随刃飞溅，数名持剑者维持着前冲姿态轰然倒地。
    这般狠绝杀招令周遭攻势稍滞。棠梨趁势抄起地上一柄青锋剑，剑芒过处再绽数朵血莲。
    惨白电光骤然撕裂山林阴翳，闷雷挟着迟来暴雨倾盆而下。
    雨帘中，棠梨抹去遮眼的血水，舌尖轻卷唇畔腥甜。眸光流转如春水望向那边杀得正酣的傅廷，回眸迎敌时，已凝作千年玄冰。
    围住她的黑衣人们死死盯着眼前浑身浴血的美丽少女，后颈的汗毛不自觉地竖了起来。他们仿佛见到了来自地狱的嗜血修罗。
    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来，糊住了人的视线。
    傅廷将剑刃从尸体中抽出，用衣袖快速擦了一把糊住眼球的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在这样漆黑如墨的雨夜里，连呼吸都带着刀刃的寒光，更别说还有牵念的人正陷在危局——他全身的神经都绷成了满弓的弦。嘈杂雨声中，他敏锐察觉到包围圈忽然后撤，正要往棠梨身边移动，耳畔突然炸开无数尖啸。
    “当心暗箭！”傅廷挥剑劈砍的刹那，左后肩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不敢发出声音怕影响棠梨心境，咬牙咽下闷哼。剑锋在雨中划出银亮弧线。带毒的箭镞让他整条臂膀逐渐发麻，可此刻他根本顾不上自己，眼角余光始终追着那道纤细身影。
    “难道我和阿梨今夜当真都要命丧于此吗？”傅廷心里发凉。可他还来不及想更多，又一波箭雨破空而来，他强提右臂格挡，踉跄着朝棠梨靠拢。
    两人后背相抵的瞬间，少女清冷的声音穿透雨幕：“撤向后山，往林子里退。”刀光剑影中，他们且战且退，满地泥泞被拖出两道蜿蜒血痕。
    方才那道闪电劈开天际时，棠梨立即扫视四周地形。两人被困在一片杂草丛生的低洼林地，正前方下山的路口挤满持械黑衣人，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仅凭他们二人想要强行突围下山，几乎毫无胜算。
    两侧高耸的密林间不时射出涂抹麻药的冷箭，显然埋伏着不少弓箭手。背后陡峭的土坡原本光秃无遮，敌人才敢撤去此处守卫，借着夜色将他们逼入死局。但此刻电光划破黑暗，恰好让棠梨发现了这个防守缺口。
    “你轻功比我好，我掩护你先突围上坡。”傅廷语速急促却突然顿了一下，“你上去后再替我牵制追兵。”
    这微不可察的停顿让棠梨瞬间警觉：“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傅廷见棠梨已发现自己受伤，苦笑着坦白：“左肩中了一箭。”他放柔语气，像哄孩子般劝说：“阿梨，平日我都依你，今夜你听我一次。你先撤，我们或许还能有活路。若在此地僵持，谁都活不成。”
    棠梨明白傅廷这是要拿自己的命换她的生机，她又怎会答应？大不了两人一起赴死。“挺住，咱们还没到绝境。”她镇定回应。
    傅廷不再争辩，“你替我挡住箭雨。”他怀中藏着传讯焰火，早在陷入包围时就想施放，奈何敌人攻势如潮，始终被逼得无法脱身，眼下已是最后时机。只是他心里很清楚，即使遇险信号放了，他们也没有多少援手。但，总有一线渺茫机会。
    “明白！”棠梨话音未落已腾身而起，剑光如银蛇游走，在二人周身织就寒光凛凛的屏障，硬生生将箭雨隔绝在外。
    傅廷强忍逐渐蔓延的麻痹感摸出焰火。好在防潮皮囊护着，虽在暴雨中浸了许久，引信只是微微泛潮。
    紫色焰火破开雨幕冲天绽放的刹那，所有追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不约而同仰头望向夜空。两人却趁这瞬息间隙，迅速观察周围形势。
    棠梨搀着傅廷疾退向后方陡坡，借着焰火余晖踏着嶙峋山石与低矮灌木向上疾奔，两道黑影在雨夜里快得如同离弦之箭。
    后方猛然炸开一声暴喝：“不好！快追！绝不能放他们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