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

    千仞雪忍不住笑了。她看见唐三抬头望来，目光在自己含笑的嘴角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阳光穿过她的金发，在石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小心别把药洒了。“她轻声提醒。
    一冬吐了吐舌头，继续专注地捣药。唐三将烈火杏娇疏的花瓣一片片摘下，放入另一个玉钵中。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唐大哥，“一冬突然问，“你怎么会这个的啊？“
    唐三的手顿了顿：“因为想守护自己重要的人。“
    “是谁啊？“一冬紧张的询问道。
    唐三没有回答，只是将碾好的药粉倒入青瓷瓶。阳光透过瓶身，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一冬看得入神，连手中的玉杵都忘了动。
    “好了。“唐三将药瓶递给一冬，“去给姐姐送药吧。“
    一冬接过药瓶，却站在原地没动：“唐大哥，你教我配药好不好？我想以后能帮姐姐疗伤。“
    唐三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孩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点点头：“好，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不要随便去买药。“唐三的语气严肃起来，“杀戮之都的药铺里，有很多草药，你不懂的话很有可能被欺骗。“
    一冬想起那天买的草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千仞雪看着一冬蹦蹦跳跳地跑上楼，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瓶。她接过药，发现瓶身还带着一冬的体温。
    “姐姐快喝，“一冬催促道，“这可是我和唐大哥一起配的！“
    千仞雪将药一饮而尽，熟悉的清凉感在体内蔓延。她望向窗外，看见唐三正在收拾药具。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连带着那些伤痕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一冬，“她轻声说，“去请唐大哥上来喝茶吧。“
    一冬欢呼一声，飞快地跑下楼。千仞雪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茶香袅袅升起时，唐三已经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一冬像只欢快的小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配药的趣事。千仞雪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杀戮之都的清晨，也可以如此温暖。
    之后的几天，一冬成了唐三的小尾巴。清晨，他会准时蹲在后院等唐三配药；午后，他捧着药典坐在台阶上，虽然看不懂字，却会认真记下每味药材的样子；傍晚，他帮唐三收拾药具，将用过的玉杵擦得锃亮。
    唐三起初只是随口答应教他，想着一个不识字的孩子，过几天就会失去兴趣。但一冬的执着出乎他的意料。每当遇到不懂的地方，一冬从不追着问为什么，只是默默记下每个步骤，然后在第二天重复给唐三第一天时的动作。
    这天傍晚，唐三正在调配新的解毒剂。一冬蹲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将寒玉果的汁液滴入药钵。突然，一滴汁液溅到药典上，在“寒玉果“三个字旁晕开一朵冰花。
    “这是什么字？“一冬指着那三个字问。
    唐三愣了一下：“你不识字？“
    一冬摇摇头：“不认识的，在这里没人教过我这个。“
    唐三看着一冬失落的表情，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在唐门学艺的日子。他取出一张白纸，蘸着药汁写下“寒玉果“三个字。
    “这是'寒'，这是'玉'，这是'果'。“他指着每个字解释，“寒玉果生长在极寒之地，通体冰蓝，能解百毒。“
    一冬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描摹着那些笔画：“唐大哥，你能教我认字吗？“
    唐三看着眼前这个求知若渴的孩子，点了点头：“好，有空我会教你几个字，你自己再去复习，把它记在脑子里，但你之后要记得…。“
    “记得什么？“一冬忍不住问道。
    “以后配药时，要先洗手。“唐三指了指一冬沾满药汁的小手，“药材很娇贵，不能沾上杂质。“
    一冬重重点头，飞快地跑去洗手。千仞雪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血色残阳浸透窗纸时，一冬正趴在药案上捣着寒玉果。冰蓝汁液溅在宣纸上，晕开一朵朵霜花。唐三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墨汁滴在“相思断肠红“五个字上，将“肠“字染成了墨团。
    “这味药是不是很苦？“一冬忽然开口，指尖摩挲着干枯的红色花瓣。
    唐三将写坏的宣纸揉成团：“应该比你姐姐中毒喝的要甜些。“
    那一冬以后要给姐姐弄最甜的药喝。
    药炉咕嘟作响，蒸汽氤氲了少年苍白的侧脸。一冬注意到唐三总在配这味药时格外沉默，腰间那根褪色的红发带随着捣药动作轻轻摇晃，像是系着什么沉甸甸的往事。
    “是为姐姐准备的吗？“一冬冷不丁问道。他记得三天前在街市遇见个卖花女，鬓角别着相似的蓝绢花。
    玉杵“当啷“砸在药钵边缘。唐三的手指被寒玉果汁液冻得发青，却仍稳稳握住玉杵：“不是的，小孩子别瞎操心？“
    “前夜你说梦话了。“一冬低头研磨药粉，“在厢房外都能听见，虽然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但是感觉你很痛苦的样子。“
    药香突然变得浓烈，药罐中的药材在沸水中舒展成心形。唐三揭开药炉的刹那，蒸汽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她是我要守护的人。“唐三的声音混在药雾里，“是我的妹妹。“
    一冬的玉杵在钵底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是姐姐就行，至于其他的人，他才没有什么兴趣知道呢。
    “不是姐姐就好。“他脱口而出，又慌忙捂住嘴。药室里忽然安静得能听见冰晶在寒玉果表面生长的细响。
    唐三转过头，目光落在少年泛红的耳尖上。明明一直都像个小大人一样的人此刻却像只偷吃了灯油的小鼠，连指尖都在发抖。
    “你以为我要守护的人是你的姐姐？“唐三往药汤里撒了把星灵草，紫雾腾起时模糊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