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好人

    “谢山主，没想到您是这样的人。”
    元苡走后，趴在栏杆上看了许久的桑护卫忍不住感慨开口。
    身为贴身服侍国师的黑鳞卫，桑正平日里没少听到陈镜玄对“谢真”的描述……他也不止一次接到过传讯任务，国师多次让桑护卫帮忙通知与书楼交好的势力，无论如何不要招惹谢真。
    这家伙是谢玄衣弟子，妥妥的杀胚。
    桑正脑海里已经留下了这样的刻板印象。
    若非亲眼所见。
    他实在很难想象，谢真耐心教导他人修行剑术的画面。
    “哪样的人？”谢玄衣不解。
    “嗯……”
    桑护卫想了许久，努力想抓住脑海中的思绪，道：“一个好人？”
    “听起来是个好称呼。”
    谢玄衣淡淡道：“只可惜与我不搭边。”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所做的事情，都与“好人”没什么关系。
    他杀了许多人。
    两世杀业加在一起，谢玄衣手上所沾染的鲜血，几乎可以染红一条江河。
    这样的人，也能称之为好人？
    “怎么不搭边？”
    桑护卫笑了笑，道：“在我心里，谢山主就是好人。您来皇城之后，国师的病情好了许多。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谢玄衣哑然一笑。
    他有许多想做的事情。
    不过……做个好人。
    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
    “对了……这几日，除了元苡姑娘，还有不少人前来求见。”
    桑正认真道：“您过想要清净，所以大部分人，我都拒之门外了。不过有些，需要您亲自回复，这些是他们呈递的拜帖。”
    谢玄衣接过拜帖，粗略看了一眼。
    永安街的这些邻居不必多言。
    北狩之后，北郡世家年轻子弟已经不把自己视做仇家，反而当成了偶像……北境风气向来如此，若为敌人便要死战到底，若为朋友便可两肋插刀，虽然这些世家子弟相应圣诏搬来皇城，但流淌在他们骨子血液里的东西却从未改变过。
    “武宗……乾天宫……玉清斋……”
    谢玄衣将拜帖收起，摇了摇头：“这些拜帖，还请替我尽数回绝。”
    “尽数回绝？”
    桑正有些讶异。
    据他所知，武宗，乾天宫，以及玉清斋，与谢山主关系不错。
    北狩一劫。
    谢真救过不少人的命。
    “有什么好见的？”
    谢玄衣不喜欢寒暄，更不喜欢无用的交际。
    他神色平静道：“要不了几日，很快便会南下……若是有缘，攻打邪修之时，自会见面。”
    “是这个理。”
    桑正苦笑一声。
    他很想，大战之前，名门正派彼此会晤，算是提前熟络关系。
    但仔细一想。
    谢山主还需要与这些人熟络关系么？
    上次北狩。
    那些圣子天骄互相抱团，谢山主便是一人独行！
    诚然，武宗，乾天宫，玉清斋，这三大势力的圣子圣女，都拥有位列天骄榜前十的实力，可那又如何？
    与谢真相比，这三位还差了许多。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必遵守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
    “不过……这些年轻天骄，赠送拜帖，乃是遵守礼法。”
    桑正缓缓道：“直接无视，不太好吧？”
    谢玄衣望向桑护卫，笑了笑。
    他知道，前阵子桑正替书楼送了三封拜帖，道门只有商仪回应。
    这种行为很不妥。
    如今之所以如此提醒自己，是怕自己太不懂人情世故，招惹仇家。
    “自然不能这样。”
    谢玄衣道：“就我如今忙于闭关，实在无暇相见。”
    到这。
    谢玄衣提醒道：“不过我并非真在闭关……如若明日元姑娘还来，你不必拦她。”
    “谢山主把我当什么人了？”
    桑正挑了挑眉，笑道：“元姑娘也替百花谷送了份拜帖，您看我提这事儿了么？”
    当看院护卫，最重要的便是眼力见儿！
    桑正这些年在书楼工作，最不缺的就是眼力见。
    这么多人前来呈递拜帖，因为拿捏不准谢真心意，所以桑正不敢应下，只能暂时将其搁置。
    但唯独元苡姑娘，他是知道谢真一定会见的。
    所以“先斩后奏”。
    禀报之时，便私自放了元姑娘入府。
    “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玄衣到一半，瞧见桑正那副“不必解释我全都懂”的神情，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罢了，你如何想是你的事情，只要别添油加醋传出去就好。”
    “放心！”
    桑正拍胸脯保证：“我可不是姜大人，喝点酒，就往外吐露秘密，谢山主和元姑娘的事情……桑某一定守口如瓶。”
    ……
    ……
    红荫街。
    百花谷包下了这条街最大的一座客栈。
    赶路数百里，来至皇城，不可谓不劳累，大多数弟子都在自己房间内休息。
    元苡心翼翼推开门，却瞧见了一道身影正静默站在窗前。
    “师尊！”
    她吓了一跳，连忙恭敬开口。
    “不必行礼。”
    叶清涟背对元苡，她默默看着红荫街的景象，淡然道：“你去陈府了？”
    “……是。”
    元苡不敢隐瞒，只能声开口。
    叶清涟没有回头，只是继续问道：“听你和谢真关系不错？”
    元苡犹豫了一下。
    她支支吾吾道：“师尊，我们……只是朋友。”
    叶清涟笑了一声。
    “朋友……”
    她缓缓转过身，道：“我的关系不错，当然是指朋友，不然呢？”
    “师尊……我知道错了。”
    元苡声音苦涩，连忙道歉。
    谢先生待她是朋友。
    只是……她待谢先生，却不止如此。
    元苡喜欢谢真，这并不算是秘密，卢鸢和其他师姐都能看得出来。
    “你错在哪了？”
    叶清涟一句话，让元苡哑口无言。
    “……”
    少女紧紧攥着衣袖，不出话来。
    “放心，为师今日来此，不是为了责罚于你。”
    叶清涟幽幽地：“你那点心思，是人都能看出来，不过……百花谷又不是道门，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元苡茫然抬起头。
    “听皇城几大世家圣地，今日前去陈府拜访，无一例外，全被拒绝。”
    叶清涟背负双手，垂眸缓缓道：“谢真愿意见你，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