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离别

    只是，黎宪终究不是全盛时期。
    就算在冰火两重天之下捡回了一条命，但其体内的暗伤，在此次强行运气之下。
    已变得更加复杂，难以彻底治愈。
    若是当初自死人堆中爬出来的黎宪，定会不甘心地接受这样的结果。
    然而，现在的他，知晓自己的儿子扔在奋力反抗，面对着聂空，心中却有着不同的想法。
    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所畏惧的武者，岁月和伤痛已经悄然改变了他。
    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黎宪身体还很虚弱，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小子，我老了，这七煞拳在我手上终究不能展现全盛之力。你可否愿意接过这门拳法的传承？”
    聂空愣住了，他后撤一步，恭敬道：
    “施主，这七煞拳乃家传绝学，小僧怎敢妄自尊大，轻易接受。不如，小僧将施主所在告知骆宾王，他才是这门拳法的正统传人。”
    他甚至以为黎宪糊涂了，误把自己认成了骆宾王黎煜。
    听闻儿子，黎宪却一把抓住聂空，焦急道：
    “不，绝不能让我儿知晓我仍在人世。他筹谋多年，还未到收网之时，绝不可因我节外生枝。小子，这是你应得的。”
    言罢，又是一掌拍出，直奔聂空的面门。
    速度之快，聂空几乎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他本能地侧身躲避，却见黎宪这一掌并未真的打向自己，而是停在了半空，掌心之中，一股精纯的内力缓缓凝聚。
    黎宪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声音低沉而坚定：
    “这是七煞拳的精髓，你且看好了。”
    随着他的话语，掌心的内力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如同游龙般在空中舞动。
    阴阳二气、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绝妙相生相克，黎宪以深厚的内力将七煞拳的奥义一一展现。
    聂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震撼。
    黎宪的掌法时而如雷霆万钧，时而如细水长流，将七煞拳的刚猛与柔韧演绎得淋漓尽致。
    黎宪的演示并未持续太久，他很快便收回了掌力，气喘吁吁地靠在冰河边的岩石上。
    聂空连忙上前，扶住黎宪，关切地问道：
    “施主，您还好吗？”
    黎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然后一把推开聂空：
    “小子，轮到你了。”
    聂空无奈，只得在原地扎稳马步，开始模仿黎宪的动作。
    只是，形易模仿，神却难学。
    聂空虽然能够模仿出七煞拳的招式，但始终无法达到黎宪那般浑然天成的境界。
    不过是拙劣模仿罢了。
    黎宪叹了口气，竟是一把将聂空拽起，将他狠狠扔到飞流而下的瀑布底部。
    水流自万丈高空倾泻，底部皆是被打磨至光滑的鹅卵石，可见其冲击力之大。
    聂空一时不察，连站起身来都显得十分困难。
    水自西面八方呛来，耳朵与鼻腔全是灌进来的水。
    这对于自西域沙漠而来，不通水性的聂空，无疑十分痛苦。
    黎宪却在岸边找了个好位置，悠哉地躺在岩石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聂空挣扎。
    好在，聂空并非轻易放弃之人。
    经过一番艰苦的挣扎，聂空终于能够在瀑布下站稳脚跟。
    身体逐渐适应水流的冲击，甚至开始在瀑布下练习起七煞拳的招式。
    他咬紧牙关，努力适应着水流的冲击，同时在心中回忆着七煞拳的招式。
    “啊——”
    聂空狠狠劈出一拳，竟是将瀑布切出一道明显的缝隙。
    有效果！
    聂空一喜，可水流是如此无情，又迅速合拢，恢复了原本的奔腾之势，将失去平衡的聂空再次狠狠击沉。
    可恶。
    聂空的七窍再次灌进水流，无比难受，但又有些许畅快。
    至少这说明，他的方向对了。
    “小子，拳法如水，要随势而动，不可硬抗。你若能领悟水的柔韧与力量，方能真正掌握七煞拳的精髓。”
    黎宪的声音自岸边传来，带着一丝严厉和期待。
    聂空在瀑布下挣扎着，每一次被水流击倒，水花四溅，动作笨拙。
    但每一次，出拳的时间都会更加精准。
    时间在瀑布的轰鸣声中悄然流逝，一拳轰出便被狠狠拍下水的聂空，已然能在瀑布的冲击下保持平衡。
    稳妥的马步，和流畅的拳法，逐渐显露出七煞拳的雏形。
    直至三日后。
    聂空半裸上身，真气自丹田吐纳至周身，稳稳立于瀑布之下。
    水流呼啸而下，拳风所至，水花四溅，直至最后一拳。
    “破——”
    聂空大喝，先前积攒的拳势在此刻爆发。
    逆流而上，竟将瀑布的水流劈开了一条清晰的通道。
    水势在七煞拳的威压之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分割。
    加之在冰火之力下得到淬炼的肉体，肌肉线条分明的聂空不再是当初那个瘦削的和尚，更似一尊怒目金刚！
    聂空拳势如龙，气势磅礴，他终于领悟了七煞拳的真谛。
    “成功了！”
    聂空望向岸边的黎宪，兴奋不已。
    却在泄气的下一刻，再次被拍入水中。
    黎宪看着这一幕，嘴角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聂空灵活如鱼般从瀑布中一跃而出，全身湿透，但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他大步走向黎宪，恭敬地说道：
    “施主，小僧明白了。”
    黎宪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聂空将会是七煞拳的真正传人。
    他站起身来，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却异常振奋，仿佛年轻了几岁。
    黎宪拍了拍聂空的肩膀道：
    “去吧，别再陪我这个老头子浪费时间了。若能在适当的时机，用这七煞拳帮帮我儿便可。”
    言语间，竟是已有离别之意。
    聂空沉默，却不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
    二者皆非煽情之人，聂空只是深深鞠了一躬，承诺道：
    “施主放心，小僧定不负所托。”
    黎宪欣慰地笑了笑，然后转身，掩盖他微红的眼眶。
    若是不能见到儿子，这聂空，也算是圆了他多年的一个夙愿。
    聂空一步三回头，却还是脚步轻点，飞身而上，逐渐爬上了那万丈悬崖。
    只是，他并不知晓。
    这短短几日，京城已是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