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尸婴渡

    黑水河下游的乱葬岗上，七盏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沈予安蹲在新掘开的坟坑边，手指拨弄着泥土里半掩的红色碎布——这是婴孩的襁褓残片，布料上沾着蓝绿色的黏液，散发出河底淤泥特有的腥臭。三天前那场法事后，下游三个村子陆续有产妇暴毙，死状诡异：腹部被剖开，子宫不翼而飞，嘴角却带着解脱般的微笑。
    "第八个了。"老渔夫用竹篙挑开草丛，露出下面蜷缩的怪婴尸体。这东西约莫猫崽大小，全身覆盖着青黑色鳞片，指间有蹼，最骇人的是它的脸——五官酷似人类婴儿，却长着满口细密的尖牙。沈予安用分水刺拨开婴尸的嘴，舌根处赫然钉着枚生锈的铜钱，正是冥婚时用的"买路钱"。
    河面突然泛起涟漪，一个竹篮顺流漂来。老渔夫用竹篙钩住篮子，顿时吓得跌坐在地——篮里躺着个活婴！皮肤惨白发皱，正吮吸着自己长蹼的手指。更恐怖的是当它睁开眼时，露出的竟是和那具嫁衣女尸一模一样的竖瞳。"造孽啊......"老渔夫颤抖着在胸前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十字。
    沈予安迅速用浸过黑狗血的麻布裹住怪婴。婴儿不哭不闹，只是直勾勾盯着他，嘴角缓缓咧到耳根，露出个毛骨悚然的笑容。麻布突然渗出蓝绿色的液体，沈予安感到掌心一阵刺痛——裹婴布下的东西正在急速膨胀！他当机立断将竹篮抛向河心，篮子刚接触水面就"砰"地炸开，一团黑影闪电般窜入深水，只留下几缕飘散的黑发。
    腰间的铜铃突然自行摇响，沈予安数了数——原本七个，现在只剩五个。缺失的两个铜铃不知何时变成了两枚湿漉漉的铜钱，正是从怪婴嘴里掉出来的那种。他拾起铜钱对着月光细看，钱孔里渗出黑水，滴在地上竟组成几个歪扭的字："子时，渡口"。
    当夜子时，沈予安独自站在废弃的绣娘渡口。老渔夫死活不肯跟来，只塞给他一包掺了香灰的朱砂。河面飘着浓雾，五盏白灯笼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漂浮的鬼火。铜钱在掌心发烫，沈予安将它们投入河中，水面立刻浮现出漩涡。五个漩涡中心各升起一具穿嫁衣的女尸，她们手挽着手，开始吟唱那首诡异的歌谣："七月七，河娶妻，红妆裹身泪如蜜......"
    歌声中，雾气渐浓。沈予安突然发现岸边多了个身影——是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背对着他站在浅滩。她穿着二十年前式样的粗布衣裳，发髻上别着根铜簪。当沈予安靠近时，妇人缓缓转身，露出张被水泡烂的脸，怀中的"婴儿"却是个布满鳞片的怪物！
    "沈先生......"妇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救救我的孩子......"她突然撕开衣襟，胸膛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缕水草挂在肋骨上。怀中的怪物婴灵发出尖笑，猛地扑向沈予安。分水刺划过它的脖颈，却只带出一串蓝绿色的火星。婴灵落地后迅速爬向河水，沈予安甩出浸过黑狗血的麻绳缠住它的脚踝。
    河心的女尸歌声骤然尖厉。麻绳瞬间结满冰霜，婴灵趁机挣脱，跃入河中。沈予安追到水边，却见河水突然退去，露出满是淤泥的河床。淤泥上密密麻麻全是小手印，通向河中央——那里有口斜插着的红漆棺材，棺盖半开，里面不断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沈予安刚迈步，退去的河水突然回涌！巨浪将他拍倒在浅滩，分水刺脱手飞出。浑浊的河水中，无数惨白的手臂从四面八方抓来。他拼命挣扎，胸口突然一阵剧痛——那枚鳞片留下的伤疤裂开了，蓝血渗入河水，周围的尸手顿时如遭火炙般缩回。
    借着这个空档，沈予安扑向分水刺。指尖刚触及铁刺，河底突然伸出只覆盖鳞片的巨爪，将他整个人拖入深水！冰凉的河水灌入鼻腔，沈予安勉强睁眼，看见拖拽自己的正是白天那个竹篮怪婴——只不过现在它已长到成人大小，青黑色的鳞片下肌肉虬结，竖瞳里闪烁着恶毒的快意。
    水底能见度极低，沈予安只隐约看见前方有团巨大的黑影。怪婴将他拖到红漆棺材前，棺中赫然坐着那具嫁衣女尸！她的白骨手掌轻抚腹部，那里缠着的红绳已经断裂，露出个黑洞洞的窟窿。女尸歪头"看"向沈予安，下颌骨开合："郎君......来当......爹爹......"
    随着这句话，棺材周围浮起七个青铜铃铛，无风自动。铃声中，沈予安感到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有什么东西正从内往外撕扯。他低头看见自己腹部诡异地鼓起，皮肤下凸起个小手的形状——是那团被封印的阴气在作祟！女尸发出"咯咯"的笑声，白骨手掌作势要剖开他的肚子——
    "嗤！"一道银光闪过，女尸的手腕被齐根切断。沈予安趁机拔出藏在靴中的匕首，反手刺入怪婴眼眶。蓝绿色的血雾爆开，怪婴吃痛松手。沈予安拼命游向水面，身后传来女尸凄厉的尖啸。就在他即将窒息时，腰间突然一紧——老渔夫在岸上拼命拉扯救命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