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归墟之约

    铜镜花田在第七个朔月夜开始流血。沈予安蹲在田埂边，指尖轻触花瓣上凝结的血珠，那滴血立刻在他皮肤上爬行，形成一行微缩的契约文字。他的瞳孔——那些游动的契约文字突然收紧，视线穿透血珠，看见镇东祠堂的地下室里，七面铜镜正围着个浑身长满镜面疱疹的婴孩。
    "又开始了..."沈予安捏碎血珠，碎末在空中组成阴月当铺的轮廓。自解契花盛开以来，全镇新生婴儿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异象：有的瞳孔天生是算珠形状，有的脊骨上天然生长着利息算法，最严重的就是祠堂地下室那个——他的每颗疱疹里都囚禁着个纸骑兵的虚影。
    赵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奇异的共鸣："不是复发，是余毒。"她的右手指尖闪烁着翡翠光芒，在空中划过的轨迹会短暂留下《赎罪医典》的残影。自从三种记忆融合后，她的存在变得时而真实时而虚幻，偶尔走过麦田却不碰弯一株麦穗。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铜锣破碎的声响。沈予安拔腿狂奔时，左眼的契约瞳孔自动调整焦距，穿透墙壁看见恐怖的一幕：那个镜面婴孩的疱疹全部破裂，流出的不是脓血，而是水银状的记忆液体。这些液体在地面汇聚，正缓缓组成个微型的阴月当铺模型！
    祠堂外围满了镇民。他们胸口都盛开着铜镜花，此刻那些花朵集体转向祠堂，花心的微型铜镜射出翡翠色光柱，将祠堂笼罩在诡异的光网中。最年长的私塾先生跪在地上，他的影子不再是骷髅，而是一本自动翻页的《赎罪典》，书页间渗出银白黏液。
    "让开！"沈予安推开人群冲进祠堂。地下室的门缝里正渗出朱砂色的雾，雾气中漂浮着契约文字的碎片。他的手刚碰到门板，整扇门就化成了算盘形状的灰烬，露出里面正在发生的骇人景象：
    七面铜镜围成的圈中央，镜面婴孩悬浮在空中。他的皮肤已经完全透明，内脏清晰可见——心脏是水晶材质的，肺叶是契约纸折叠的，而胃部则是面正在成形的照孽镜！更恐怖的是那些疱疹里流出的水银液体，它们组成的微型当铺模型正在吸收婴孩的血肉生长。
    "契约锚点..."赵昭的声音突然在沈予安耳边响起，她的人却站在地下室角落，身体半透明化，"有人在我们解契时...偷偷埋下了新锚..."
    沈予安的契约瞳孔突然刺痛。视线穿透婴孩透明的胸膛，看见心脏水晶里封印着个红衣小女孩的黑暗变体——不是善魂也不是恶念，而是初代宿主女儿被剥离的"恐惧本源"！这个存在正在通过婴海重塑契约通道。
    "需要归墟砂。"赵昭的右手插入自己胸膛，从心脏位置抽出一根银针。这是苏晚晴的本命法器，此刻针尖却带着青铜锈迹，"沉在古井最底下...初代宿主女儿的..."
    她的话被婴孩突然的啼哭打断。那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七面铜镜同时共振产生的声波。镜面浮现出七百年前初代宿主女儿分离灵魂的真相：她不仅分裂了善恶，还将最原始的恐惧埋入古井，作为万一封印破裂时的最后防线。
    沈予安扑向婴孩的刹那，七面铜镜突然移动，组成北斗七星阵型。每面镜子都射出朱砂色的光，在他皮肤上烙出新的契约文字。这些文字与他原有的契约瞳孔产生共鸣，左眼顿时血流如注——但流出的血银白如镜面，落地后形成微型铜镜。
    "原来我也是锚点..."沈予安在剧痛中顿悟。他擦去左眼的血，银白液体在掌心凝成钥匙形状，"不是破坏...是重启封印..."
    赵昭的银针就在这时刺入婴孩胸口。针尖触碰心脏水晶的瞬间，整个地下室突然静止。七面铜镜的镜面全部变成古井水的质感，从里面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抓住婴孩透明化的肢体向镜中拖拽。
    "古井..."赵昭的身体越来越淡，声音却越来越清晰，"需要活人祭..."
    沈予安突然明白该做什么。他左手插入自己左眼窝，硬生生挖出那颗契约文字组成的眼球！银白血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与婴孩心脏水晶里完全相同的黑暗变体形象。当他把这颗眼球按向婴孩胸口时，七面铜镜同时传出红衣小女孩的尖叫：
    "不！！！"
    眼球与水晶接触的刹那，整个祠堂地下如同时光倒流。水银液体倒灌回婴孩的疱疹，透明化的皮肤恢复血色，心脏里的黑暗变体被强行扯出，化作黑影扑向沈予安空洞的左眼窝。
    剧痛中，沈予安看见了自己五岁时的真实记忆：姐姐沈青玥临终前塞给他的不是契约书，而是一把古井钥匙。正是这把钥匙意外释放了井底的恐惧本源，才引发后续所有悲剧！
    "现在...物归原处..."沈予安将银白眼球塞进婴孩口中。孩子顿时停止啼哭，瞳孔变成与沈予安原先左眼完全相同的契约文字形态。七面铜镜应声破碎，碎片在空中组成通往古井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