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井底嫁衣

    晨雾像腐坏的棉絮般黏在槐花巷的青石板上。沈予安跪在井台边，手中的泥娃娃残骸突然渗出黑色黏液，顺着指缝滴落。那些液体在青苔上蜿蜒出诡异的纹路——竟是缩小版的阴契条文，每条末尾都盖着翡翠色的指印。
    "叮——"
    井底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沈予安猛地抬头，发现井沿上不知何时系了七根红绳，每根都穿着枚铜钱。铜钱孔里渗出鲜血，在井台表面画出一幅活过来的《嫁女图》——画中新娘的盖头突然掀起，露出沈青玥腐烂半边的脸。
    "姐...？"
    沈予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泥娃娃残骸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皮肉滋滋作响。黑烟从灼伤处升起，在空中凝成个倒吊的"囍"字。那字不断滴血，每滴都在地面蚀刻出更深的契约文：
    "立约人沈予安，欠阴月当铺人祭一场，今以左目为质..."
    字迹突然被井水漫过。原本干涸的古井此刻竟漫出腥臭的黑水，水面漂着层翡翠色的油脂。油脂下隐约可见红色嫁衣翻涌，像有活物正在更衣。沈予安腰间的罗盘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井底——磁针竟弯成了钩子形状，钩尖挂着半片婴儿指甲。
    "哗啦！"
    水面突然炸开。十二个湿漉漉的纸人浮上来，每个都顶着赵家小女儿的脸。它们手捧红烛，烛泪竟是凝固的血珠。更恐怖的是纸人胸口——薄如蝉翼的纸张下，清晰可见跳动的心脏轮廓。
    "沈先生救我！"
    最前面的纸人突然开口，声音与赵家小女儿一模一样。它伸出被水泡胀的手，指尖刚碰到井沿就长出肉芽。沈予安倒退半步，后腰却撞上冰凉的躯体——回头看见苏晚晴站在雾中，法医制服上沾满发光的翡翠粉末。
    "别碰那些水。"苏晚晴的瞳孔泛着金属光泽，"井底沉着四十九具新娘尸骨，正在重组。"
    仿佛印证她的话，井水突然沸腾。水中央升起个巨大的翡翠茧，茧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随着"咔擦"的碎裂声，茧里伸出只戴银指环的手——与沈予安梦中见过的红轿新娘完全一致！
    沈予安左眼突然剧痛。那个黑洞般的伤口里流出沥青状物质，在空中凝成把残缺的算盘。算珠自动跳动，计算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结果：距离人祭完成还剩七个时辰。
    "当啷——"
    银指环坠入井底。翡翠茧瞬间暴长，将整口井包裹成巨大的心脏形状。随着"心跳"节奏，巷子里所有门楣上的八卦镜同时炸裂，碎片落地后都变成微型棺材。苏晚晴突然按住太阳穴，法医的专业素养让她精准报出数据：
    "水温36.5度，PH值7.4，血红蛋白含量超标两百倍...这井水正在变成人血！"
    仿佛回应她的分析，水面浮起密密麻麻的血泡。每个血泡破裂后都释放出刺鼻的胭脂味，雾气中渐渐显现出送亲队伍的虚影——八个无头轿夫抬着红轿，轿帘上绣着会流动的利息算法。
    沈予安右眼的算盘珠自动弹出，在空中组成防护阵法。珠子与虚影相撞时爆出火花，照亮了井壁上的刻痕——全是历代人祭的记录，最早可追溯到明朝万历年间。最上方赫然刻着初代宿主的名字，墨迹新鲜得像刚用血写好。
    "找到契约原件！"苏晚晴从解剖包掏出手术刀割破手掌，将血抹在沈予安眼皮上，"我的祖传能力能看到死亡回放！"
    鲜血渗入眼眶的刹那，沈予安视野突变。井水变成透明，清晰看到井底沉着具水晶棺。棺中红轿新娘双手交叠，怀中抱着个翡翠婴儿。更骇人的是棺盖上刻的字——"今典当亲女魂魄，换取夫家中举"。
    "那是阴契母本..."沈予安牙齿打颤，"所有现代阴契都是它的复刻版..."
    话音未落，水晶棺突然打开。红轿新娘的尸体笔直坐起，怀中的翡翠婴儿睁开双眼——瞳孔里竟跳动着与沈予安左眼相同的黑洞！新娘的嫁衣自动解体，千万根红线射向四面八方。其中七根精准刺入沈予安的七窍，开始往他体内灌注冰凉的记忆。
    剧痛中，沈予安看到万历十五年的雨夜。红轿新娘在井边亲手掐死女婴，将尸体沉入井底时，井水突然倒灌进她的七窍。女婴的魂魄化作翡翠色光芒，在新娘腹中重新凝结...原来所谓的"初代宿主"，竟是弑女母亲与冤魂的共生体！
    "原来如此..."沈予安呕出大口黑水，水里游动着发光的契约文字，"阴月当铺的第一笔交易，就是母亲典当女儿..."
    苏晚晴突然扑倒他。一根红线擦着后颈飞过，扎进地面后竟长出棵微型槐树。树上瞬间结满人面果实，每张脸都在重复同一句话："人祭不可逆..."
    翡翠茧此时完全裂开。红轿新娘悬浮在井口，嫁衣下摆滴落的不是水，而是密密麻麻的铜钱。每枚铜钱落地就变成个啼哭的婴灵，爬向沈予安脚边啃咬他的影子。最恐怖的是新娘的脸——左半是腐烂的骷髅，右半竟与沈青玥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