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颅祭山河咒

    巴水泛着铁锈色的涟漪，蔓子将军的青铜胄甲在城头凝出盐霜。他摘下缀满虎牙的护额，露出眉间那道世代相传的朱砂竖痕——这是廪君后裔的血盟印记，此刻正如活物般搏动。城下三十里外，楚军玄鸟旗在血雾中翻卷，战鼓声震落岩壁上凝结千年的巫盐。
    "将军，最后三瓮醴泉也蒸干了。"巫医捧着的陶罐里，淡蓝色结晶正在诡异地蠕动。蔓子将手指浸入盐晶，那些颗粒立刻攀附而上，在皮肤表面形成虎形纹路。他突然攥紧盐罐，听见自己血脉中传来远古白虎的咆哮。
    子夜祭坛的火光映出惊心画面：青铜鼎中沸腾的并非牲血，而是泛着银光的巫盐溶液。大祭司割开九名死囚的喉咙，他们的血水与盐浆交融时，竟凝成赤红色的虎符。"请将军饮下盐魄。"老祭司的骨杖指向鼎中漩涡，"此乃廪君与盐神女妪的契约。"
    蔓子仰头饮尽腥咸的液体，喉间顿时燃起白焰。他看见三百年前先祖跪在盐泉边的场景：白虎的利爪剖开岩层，盐浆如泪涌出，女妪的银发在泉水中化作万缕盐晶。当剧痛撕裂胸腔时，他的指甲已变成盐柱般的透明白色。
    楚使的玄鸟轺车碾过遍地盐花，青铜轭上的铃铛奏着招魂曲。蔓子端坐盐玉雕成的虎首椅上，发现楚王特使的瞳孔是诡异的双环纹——那是巫山蛇族后裔的标记。
    "三城换将军项上头颅。"楚使展开的羊皮地图渗出黑血，标注的三座盐井正是巴族命脉。蔓子抚摸着案头的盐虎镇纸，突然将其捏碎。盐粒在空中凝成白虎形状，扑向楚使时却撞碎在无形的屏障上，散作带咒文的盐尘。
    "明日辰时，请将军携颅赴约。"楚使离去时的冷笑震碎盐窗，月光在裂纹中流淌成蛇形。蔓子解开战甲，胸口的白虎刺青正在渗盐，这是饮下盐魄的代价——他的脏腑正逐渐盐晶化。
    是夜盐泉暴涌，蔓子独坐泉眼。当子时的月光垂直射入泉心时，他拔出祖传的盐淬剑。剑身割裂颈项的瞬间，喷涌的并非鲜血而是璀璨的盐砂。头颅坠入泉眼的刹那，整座巫山响起白虎的悲啸，盐泉倒流形成通天水柱，将无头身躯托举至半空。
    楚军阵前的青铜盾墙突然崩裂，蔓子的无头身躯骑着盐晶白虎跃出晨雾。他左手提着仍在滴落盐粒的头颅，右手盐淬剑指天划出闪电纹路。楚王特使的蛇瞳骤然收缩，他看见那颗头颅的双眼已化作盐泉漩涡。
    "接好汝王要的颅！"白虎腾空跃起，头颅划过完美的弧线。楚使伸手接住的瞬间，头颅突然迸发刺目白光——盐晶以惊人的速度增殖，眨眼间将楚使连同玄鸟轺车封入巨大的盐柱。巴族箭雨随即倾泻，每支箭镞都裹挟着巫盐，触肉即引发晶化爆裂。
    蔓子的身躯在战场中央站成盐碑，盐淬剑插入大地形成护城盐障。幸存的楚军看见骇人景象：无头将军的颈腔不断喷涌盐砂，与阵亡将士的血肉融合，在空中构筑出半透明的盐晶城墙。当最后一名楚兵被盐浪吞没，整座战场已化作巨大的白虎盐雕。
    七日后暴雨倾盆，盐城却滴水不沾。蔓子的头颅仍矗立在最高盐塔顶端，盐晶生长的速度远超常人想象——他的面容与白虎盐雕融为一体，发丝延伸成守护城墙的盐棘。巫医发现将军的心脏仍在盐碑中有力跳动，每次搏动都引发全城盐晶的共鸣。
    月圆之夜，盐碑突然迸裂。蔓子的无头身躯破碑而出，浑身覆盖着流动的盐甲。他走向盐泉时，所有盐晶建筑都在震颤。当盐淬剑再次插入泉眼，泉水中浮现女妪的幻影，她的银发缠住将军残躯，盐浆开始重塑缺失的头颅。
    "不可！"大祭司的骨杖击碎正在成形的盐首，"将军若复活，与楚王的盐约即破！"就在这瞬，千里外的楚都传来地裂之声——封印楚使的盐柱突然爆裂，黑盐如蝗灾席卷郢都。
    蔓子最终选择将盐淬剑永久封入泉眼。他的身躯在城头化为盐晶白虎像，每片鳞甲都是《盐经》的字符。被巫盐改造的巴族子民发现，他们的伤口会析出盐晶止血，新生儿的啼哭能震碎敌袭的箭矢。
    楚王暴毙那日，整条巴水逆流三日。蔓子头颅化作的盐塔顶端，突然生出晶莹的盐树，叶片是虎符形状，果实落地即成盐兵。客船经过时，船夫仍能听见盐雕白虎发出的低沉呼啸，那声音能让恶疾痊愈，也能使叛徒血脉结晶。
    2023年长江截流工程中，潜水员在江底发现巨型盐晶白虎雕像。当考古队试图提取时，江心突然涌现盐泉，所有电子设备显示公元前316年的日期。更诡异的是，参与发掘的工程师都开始梦见自己饮下蓝色盐浆，醒来后舌底自然析出《盐经》古文字。
    年轻研究员林疏桐冒险舔舐雕像表面的盐霜，舌尖瞬间尝到铁血交兵的腥咸。她在恍惚中看见无头将军的身影，手中盐淬剑正指向三峡大坝的方向。当晚，气象站监测到异常盐雾从江底升腾，雾中隐约有白虎形状的闪电，而三峡库区的水质检测显示氯化钠含量骤降为零。
    子时，林疏桐在实验室发现惊人变化：白天采集的盐晶样本正在重组，渐渐凝成微缩的巴族城池。当她用显微镜观察时，赫然看见纳米级的盐晶士兵正在城墙巡逻，而中央盐塔顶端，有个与蔓子将军极为相似的晶体人影正在俯瞰整个微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