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地邪不是她

    围观百姓闻言不可置信，窃窃私语。
    “钱道长的符箓符水不是很有效的吗？”
    “官府都来拿人了，那还能有假？钱道长肯定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了……”
    “真没想到钱道长居然是这样的人……”
    不等钱道长想脚底抹油从人群中溜走，捕快们已经一拥而上将其拿下，将人捆上带走。
    百姓们压根顾不上钱道长被带走，注意力只放在地邪一事上。
    情绪激动，七嘴八舌问无为道长，“陆家表小姐到底是不是邪物？”
    “道长，真正邪物是谁？”
    ……
    无为道长缓声安抚众人，“稍安勿躁，请容许我施法找出此人。”
    人群这才渐渐安静下来，只见无为道长拿出一串五帝钱，手指捏出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才睁开双眸，无为道长出声，“地邪就附身在陆老夫人身上。”
    “胡说，我身上没有地邪。”陆老夫人脸色骤变，手指震颤，立即否认。
    但无为道长的话，如一滴冰水滴入热油中，人群登时沸腾起来，再也难以止住，也没人能听见陆老夫人的话。。
    “陆老夫人才是那个身上有地邪的人？！”
    “怎么可能是她？！”
    “难不成陆家表小姐说的是真话？陆老夫人是故意污蔑她……”
    ……
    无为道长是天师观观主，地位尊崇，素来有威望，说出的话可比钱道人更令人信服。
    此时，秋霁趁着百姓混乱之际，也穿过人群，来到尹罗罗身边，将她四周看守的嬷嬷都打退，又将她身上的绳索解开，口中的布帛揭掉。
    尹罗罗这才获得自由，扶着秋霁的胳膊，深吸一口气又高声对众人道。
    “当初我去陆老夫人病榻前侍奉，不慎发现了她被地邪附身，为了斩草除根，陆老夫人便和钱道人联手，故意污蔑我被地邪附身。”
    “实际上她才是被地邪附身的那人！”
    陆老夫人听见尹罗罗这般说，气得不行，可是她胸口莫名闷疼，想要张嘴反驳，却一时发不出声音，只能扶着吴妈妈的手臂急喘气。
    “你胡说，祖母怎么可能是被地邪附身的人？！”
    陆彦之站出来驳斥尹罗罗，又指着无为道人的鼻子痛骂。
    “还有你这老道，居然也信口开河胡乱污蔑旁人，到底是什么居心？！”
    人群中也有信誓旦旦地道：
    “不可能是陆老夫人，疫病明明是从陆家表小姐身边开始传染，她才是哪个被地邪附身的人。”
    “陆家表小姐为了洗清自己，打算污蔑自己的祖母……”
    ……
    陆老夫人早前安排在人群中眼线为她说话，搅乱人心。
    所以不少百姓将信将疑，犹豫不定，明明刚刚还说尹罗罗身上附着地邪，转眼间又变成陆老夫人了？
    而陆老夫人听见陆彦之的维护，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可站在身旁的陆鹤荣和陆鹤轩两兄弟，却始终没有言语。
    她心里纳闷又有些莫名不安，扶着吴妈妈的手臂，缓缓转过头，看向陆鹤荣。
    但和他的眼睛对上的瞬间。
    瞳孔骤缩，寒意瞬间爬满后背。
    这样眼神……
    哪里像是在看自己的母亲，说是看自己的仇人或者是手中棋子，也不为过。
    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陆鹤荣似是觉察到了陆老夫人的异样，立即敛回眼神，脸上再无表情。
    觉察到围聚的一些百姓蠢蠢欲动，望着他们的眼神也透露出敌意，陆彦之连忙吩咐家丁拦在前头，防止百姓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又转过头想和陆鹤荣商量，先趁着局势还能稳定，将祖母带回府内安顿，否则留在外头，面对这些混乱百姓，后面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但不等他说话，陆鹤荣已经先开了口，不是对他，而是对着所有围观的百姓。
    “诸位，时至今日，为了潞州所有百姓的安危，为了陆府的安宁，我也不得不说出真话……”
    “即便背上不孝的恶名，即便日后会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痛骂，我也不得不说出真相。”
    陆鹤荣语气沉重，脸色哀伤，“我母亲她……确实被地邪所附身。”
    陆老夫人看向陆鹤荣，眼眸震惊瞪得极大。
    “早前我便觉察出异样，只是碍于孝道，实在不能说出口，可眼下情况我却是不能再继续隐瞒下去了，否则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和所有潞州百姓。”
    不说陆老夫人，就连陆彦之都是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这话会从陆鹤荣口中说出。
    “大伯，你怎能……”
    话未说完，却又被陆鹤轩打断。
    陆鹤轩摆出一副父亲架子，义正言辞训斥陆彦之，“彦之，你年岁尚小，顾念亲情，可是大义和亲情之间必要有所取舍。
    要大义，就不能顾亲情。”
    无为道人隐下了唇角的讽刺，面上还端着仙风道骨之色，“两位竟然能为了满城百姓，为了大义，牺牲至此，通透至此，贫道佩服之至。”
    陆彦之长大嘴巴，神色怔怔的，忽然之间竟然觉得他们有些陌生。
    大伯和父亲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大爷，二爷，你们怎能说出这种丧良心话？你们还有良心吗!?”
    吴妈妈也忍不住红着眼眶斥责。
    陆老夫人心口几乎要窒息得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握着吴妈妈手臂的手指颤颤发抖。
    她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费尽心血，一手养大的两个孩子，一心一意为他们筹划未来，铺垫前路。
    到头来他们竟然站出来污蔑自己被地邪附身。
    她的两个儿子竟然狼心狗肺至此……
    陆老夫人深深喘了口气，扶着吴妈妈，努力转过身子，望着陆鹤荣和陆鹤轩。
    陆鹤荣微微垂眸，不与她对视，而陆鹤轩则略显心虚地撇开视线。
    陆老夫人勾起唇角，冷冷嗤笑一声。
    “你们……你们两个逆子，是不是以为我死了，你们就能继承我的私库了？你们就能去……去买官了？”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死了，你们未来就能飞黄腾达，青云直上了……”
    陆老夫人忍不住笑了两声，笑声里却透着无尽的悲凉与寒意。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也在隐隐抽动，体内好像有股什么东西正在流逝，却还强行撑着身子，不愿瞑目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看了眼陆鹤轩，因为先前自己不肯再出钱助他，他怕是早就对自己生出仇恨之心。
    这也就罢了……
    她最难以接受的是陆鹤荣他，他竟也这般对自己。
    呕心沥血抚养他长大，又拼尽一切为他铺路，对他毫无保留的付出所有，甚至有时连陆鹤轩都忽略了。
    结果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
    陆鹤轩始终不敢直视陆老夫人的眼睛。
    陆老夫人的手指指尖深深剜入吴妈妈的手臂。
    看着自己亲手养出的两个儿子，觉得自己这辈子竟然养出了两个畜生，就恨不得立即去死算了……
    “陆老夫人身上有地邪，烧死她！！”
    “烧死她，才能保住咱们所有人！！”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
    群情激奋，百姓们挥拳怒喊，恨不得冲上来，将陆老夫人拖拽下去，直接架到火堆上烧死。
    有了陆鹤荣和陆鹤轩的指认，百姓们已经完全确信陆老夫人才是身上附着地邪的人。
    毕竟亲儿子都这般说了，难道还能有假话？
    亲生儿子又不可能污蔑母亲。
    陆老夫人浑身轻轻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