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云涌

    嘉竟二十四年，十月十三。
    湖广布政使司，襄阳府。
    武当山下。
    郜暗羽翻身下马，手搭凉棚瞄了一眼前方的山门，转头道。
    “曹兄，我还是没想明白。”
    “郑姨、王千户和谷兄留在南京稳定局势，但咱们不应该跟着李叔一起去顺天的吗，他为什么要让咱们来武当呢？”
    曹含雁牵马走到道路一侧，一边栓马一边道。
    “因为咱们武功太差。”
    “事情来的太急太快，咱们跟在镇抚使身边，无论是速度还是争斗，对镇抚使来都是累赘。”
    郜暗羽听了这话，表情就失了起来。曹含雁见他这样，笑着安慰道。
    “郜兄也不必妄自菲薄，咱们来武当自然也是有用的……这次咱们的对手是谁，你清楚的吧？”
    郜暗羽点点头，掰着手指。
    “嗯，文官、武将、太监还有瀛洲。”
    曹含雁抽出刀，上下打量了一下，确认刀锋磨得锋利后收刀入鞘，迈步朝着武当派山门走去，边走边道。
    “没错，这次的事情，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江湖，对方所采用的手段，也不会仅仅是抽刀见血那么简单。”
    “瀛洲的依仗有三，复数天人、玄览功法、与镇抚使如出一辙的相貌。这三点无论用上哪一点，都可以轻易将整个江湖搅得沸腾起来。”
    “去年明教散播嫁衣神功、引得江湖人士齐聚顺天的事情尚在眼前，镇抚使自然担心他们会重演这手段——这，便是咱们来武当的原因。”
    郜暗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些事儿若展开讲，怕是到武当派门内都讲不完，所以曹含雁只是简短解一下，他自然是听不懂的。
    但他觉得既然曹含雁和李淼都这么做了，那就肯定是最对的，那他听话就是，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两人便到了武当山门之外。
    门内闪出一个道士，快步走到两人面前，一拱手：“两位居士，抱歉，今日我武当门内有要事，不方便待客，请回吧。”
    曹含雁皱了皱眉，伸手掏出腰牌。
    “锦衣卫……什么要事？”
    他这一亮明身份，那道士却是瞪圆了眼睛。
    “锦衣卫？”
    “两位大人怎么现在才来，镇抚使大人已经来了许久了。我武当门内的要事，就是接待镇抚使大人啊？二位不知道的吗？”
    此话一出，曹含雁面色陡变！
    上前一步贴到道士面前，伸手揽住他，低声问道。
    “哪个镇抚使，北镇抚南镇抚？”
    道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低声回道。
    “居士笑了……南镇抚司又不涉足江湖，还能有哪个镇抚使，自然是北镇抚司镇抚使，李淼李大人啊……可有什么不对吗？”
    “自然是不对！”
    曹含雁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果然，李淼所料果然不错！
    以武当的传承，来人若是易容，肯定瞒不过去。若没有天人境界的武功，武当也一眼就能看破。
    容貌相似、天人境界……还能有谁！
    瀛洲！
    曹含雁急声问道。
    “道长，你在门内可的上话？”
    道士也低声回道。
    “的上，道礼渺，当代掌门是我师伯。”
    曹含雁松了口气。
    “好……道长，你听好了，镇抚使从未到过襄阳，两日之前我们刚刚分手，他现在正在前往顺天的路上，绝无可能到武当来。”
    “你门内的那个镇抚使，是假的！”
    他这话的斩钉截铁，本以为道士会震惊莫名，已经做好了解释的准备，却不想道士却是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
    “我就知道！”
    礼渺兴奋地挥了挥手。
    “我就是假的，可师父和师伯都不听我的！走，两位大人，我这就带你们去找师父，与他清这事儿！”
    罢，领着曹郜两人就往门内走。
    曹含雁边走边问道。
    “道长怎么知道……那个镇抚使是假的？”
    礼渺头也不回地道。
    “因为那个假的夸我太乙玄门剑练得好！李大人才不会夸人，他只会我哪里练得差，才不会我练得好呢！”
    “我这剑法最近半年一直练不好，听他来了，刻意跑到他面前，让他给我挑毛病的，他却笑着夸了我一句，我才不信他会夸我呢！”
    “会夸人的李大人绝对是假的！”
    曹含雁面色一窘。
    看来这叫礼渺的道士，确实是认识李淼的。
    就是这判断方法……该是赤子之心，还是歪打正着呢？但也确实让他无法反驳。
    三人行了片刻，就到了武当一处别院。
    礼渺扣了扣门，也不等里面回答，推门就进。
    “师父！”
    “我就我的对吧，那个李大人绝对是假的！我带证人来了，这下你们该信我了吧！”
    “哎师伯你怎么也在？”
    曹含雁与郜暗羽跟了进来。
    院内，礼渺已经跑到了一张石桌旁边，正对着石桌上两个道士手舞足蹈的话。
    曹含雁定睛一看。
    两个道士，一胖一瘦，正对坐饮茶，见曹含雁和郜暗羽进来，正眯着眼看过来。
    正是武当掌门志清，与礼渺的师父志省。
    武当派两位绝顶高手，竟是都在这里了。
    曹含雁上前一拱手。
    “两位前辈，锦衣卫曹含雁，有礼了。”
    “事态紧急，我——”
    话未完，武当掌门志清竟是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哎，曹大人不必心急，一路辛苦，且来喝些茶水。”
    曹含雁哪有心思喝茶，就要往下，却是忽然反应了过来——武当派两个绝顶，怎么都在这里？锦衣卫镇抚使来此，武当掌门不应该接待的吗？
    难不成……
    志清笑着道。
    “大人不必心急，若是为了那个假镇抚使的事情……呵呵，稍后贫道带大人去后山瞧瞧。”
    “我家师叔祖，正与他促膝长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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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当，后山，山洞。
    “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
    “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
    两道声音，正在山洞之中回荡。
    衣衫褴褛的老道盘坐在石床上，不住念叨着含混不清的话语。
    在他身前，一个与李淼相貌一般无二的身影盘坐在地上，也在不住念叨着，只是面色极为难看，仿佛正在梦魇。
    洞外传来脚步声。
    志清与曹含雁迈步走入。
    志清朝着老道施了一礼。
    “师叔祖。”
    老道睁开浑浊的双眼，目光空洞地看向志清，却是没有回话。
    志清又喊了一声，他的目光才终于聚焦。
    “何事？”
    志清笑着道。
    “锦衣卫镇抚使李大人有请，需要您去一趟顺天。”
    “哦。”
    过了半晌，老道才缓缓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一瞬间的分神，他面前盘坐的那个假李淼陡然睁开了眼，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句话。
    “你……不想要，玄览功法吗……何必……先天领、周天、盖……你不想……周天之变……”
    “化……吾为……王……”
    眼睛再度缓缓闭上。
    老道看了他半晌，转头看向志清。
    “你要吗，玄览功法？”
    志清笑着摇了摇头。
    “道不同，不相为谋。”
    “哦。”
    老道闭上了眼睛。
    “我，明日出发。”
    “如此，弟子告退。”
    志清施了一礼，带着曹含雁走出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