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火头之死

    江都县的夏夜闷热难当，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施公正在书房批阅公文，忽听衙门外一阵急促的鼓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大人，不好了！"衙役赵虎急匆匆闯进来，"城西门斗娄德家中出了命案，娄德被人杀死在自家床上！"
    施公眉头一皱，放下手中毛笔："何时发生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妻子王氏来衙门报案，哭得死去活来，说是半夜有强盗闯入，将她丈夫杀害。"
    施公立即起身："备轿，本官要亲自前往查看。"
    当施公的轿子停在娄德家门前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这是一间普通的民宅，门前围着不少看热闹的邻居，议论纷纷。王氏跪在院中，头发散乱，脸上泪痕交错，见到施公便扑倒在地："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小妇人做主啊！"
    施公仔细打量这妇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虽哭得梨花带雨，却掩不住几分姿色。他沉声道："你先起来，带本官去看看现场。"
    屋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娄德的尸体仰卧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迹已经凝固。施公走近细看，死者面色青紫，双眼圆睁，显然死前极为惊恐。床铺凌乱，有挣扎痕迹，但屋内其他物品却摆放整齐，并无翻动迹象。
    "你说有强盗闯入，可曾丢失财物？"施公问道。
    王氏抽泣着回答："回大人，家中银钱分文未少，那强盗...那强盗一进门就直奔我丈夫..."
    施公目光锐利："强盗几人？可看清面貌？"
    "就...就一人，蒙着面，小妇人吓得魂飞魄散，没看清..."王氏声音越来越低。
    施公不动声色地环视房间，忽然注意到床下露出一角布料。他弯腰拾起，是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做工精致，显然不是寻常之物。
    "这是何物？"施公将荷包举到王氏面前。
    王氏脸色骤变，随即又强作镇定："这...这是小妇人的针线活，不知何时掉在床下..."
    施公将荷包收入袖中，继续检查现场。在门框上，他发现了几道新鲜的抓痕，像是有人仓皇离开时指甲刮蹭所致。
    "赵虎，传仵作来验尸。"施公吩咐道，"再派人去问问四邻，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走出屋子，施公站在院中沉思。这案子看似是强盗杀人，却处处透着蹊跷——没有财物丢失，凶手直奔目标，而且王氏的反应也颇为可疑。那个荷包，绝非寻常之物...
    仵作验尸完毕，向施公禀报："大人，死者娄德，年三十有二，死于胸口一刀，直中心脏，当场毙命。凶器是一把常见的匕首，但下官发现一奇怪之处。"
    "讲。"
    "死者指甲缝中有皮屑，应是与人搏斗时抓伤对方所致。而且..."仵作压低声音，"死者身上有浓重酒气，胃中尚存大量未消化的酒食，应是死前曾豪饮。"
    施公点点头，这与他的观察相符。娄德面色发青，嘴唇发紫，是长期酗酒之人的特征。
    此时，赵虎带着邻居们的证词回来了："大人，左右邻居都说昨夜没听到打斗声，只约莫三更时分听到王氏一声尖叫。还有..."赵虎犹豫了一下，"有人说常看到粮仓的书吏陈蛮在这附近转悠，与王氏眉来眼去。"
    "陈蛮？"施公眼中精光一闪，"可是那个身材高大，左脸有疤的陈蛮？"
    "正是此人。"
    施公想起那个绣着鸳鸯的荷包，心中已有计较。他转身对王氏道："本官要带你回衙门问话，你可有异议？"
    王氏脸色煞白，却不敢违抗："但凭大人吩咐。"
    回到衙门，施公先命人将王氏安置在偏房，然后取出那个荷包仔细端详。荷包上用金线绣着一对交颈鸳鸯，针脚细密，背面还绣着一个"蛮"字，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来人，去把粮仓书吏陈蛮传来问话。"施公命令道。
    等待陈蛮的间隙，施公再次提审王氏。这次，他直截了当："王氏，你与陈蛮是何关系？"
    王氏如遭雷击，浑身颤抖："大...大人何出此言？小妇人与陈书吏素不相识..."
    "是吗？"施公取出荷包，"这上面绣着'蛮'字，做工精细，必是送给情人之物。你还有何话说？"
    王氏瘫软在地，泪如雨下："大人明鉴，这荷包确是小妇人所绣，但...但陈书吏只是常来买酒，与小妇人并无苟且之事啊！"
    施公冷笑："无苟且？那为何你的荷包会在他手中？又为何会出现在你丈夫的床下？"
    王氏无言以对，只是伏地痛哭。
    这时，陈蛮被带到了。此人三十出头，身材魁梧，左脸一道疤痕从眼角延伸到嘴角，显得狰狞可怖。他进门时目光闪烁，看到跪在地上的王氏，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陈蛮，认得此物吗？"施公将荷包掷于地上。
    陈蛮弯腰拾起，手微微发抖："这...这是小人的荷包，不知为何在大人手中..."
    "王氏已经承认是她所绣，你还有何话说？"施公厉声道，"你二人通奸合谋，杀害亲夫，该当何罪？"
    陈蛮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人冤枉啊！小人与王氏清清白白，更不敢杀人害命！"
    施公不慌不忙："娄德指甲中有皮屑，必是抓伤了凶手。来人，脱去陈蛮上衣查验！"
    衙役上前扒开陈蛮衣襟，果然在其胸前发现几道新鲜的抓痕，已经结痂。
    "这...这是小人前日搬运粮袋时刮伤的..."陈蛮慌忙解释。
    施公冷笑："粮袋会抓出人指甲形状的伤痕？赵虎，去陈蛮家中搜查，看有无可疑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