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不是多余吗

    苏念安状若失望地叹了口气。
    在旁人看来，他似乎是因为家人对自己的不信任而感到难过。
    一部分人心中已经开始动摇，这诗究竟是不是他写的？
    苏念安伸出手，抿着嘴，似乎在压抑着悲伤，对着苏念平比划了一个手势：“七步。”
    “什么七步？”  苏念平一头雾水，以为苏念安在胡言乱语。
    “我只需要走七步，便能再作一首诗。”
    苏念安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
    什么？！
    这一次，不仅是苏念平，在场的所有人，甚至连孔老先生都愣住了。
    这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但看到苏念安认真的神情，众人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他七步作一首诗有可能。
    但他七步作一首诗不太可能。
    如果苏念安真的能在七步之内写出另一首不亚于先前那首写湖景的诗，那他的才华将足以比肩先代诗圣！
    紧接着，苏念安踉跄两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煮豆燃豆萁，”  苏念安吟诵出第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惊讶于他竟然真的开始作诗了。
    有人开始小声议论，猜测他能否在七步之内完成。
    四步，五步……
    “豆在釜中泣，”
    听到这句，一些人开始动容，诗句中蕴含的悲戚之意渐渐感染了他们。
    孔老先生更是老泪纵横，苏景天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苏念平咽了口唾沫，心脏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原本喧闹的宴会，此刻安静得只剩下苏念安的脚步声和脚下传来的流水声。
    第六步，
    第七步。
    苏念安猛地停下脚步，抬起头，酝酿许久的几滴眼泪流出。
    实际上是被风吹的。
    他悲愤地吟诵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话音落下，渡口边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苏念平呆若木鸡。
    苏念安深深地看了苏景天和苏念平一眼，然后决绝地转身离去。
    众人自发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他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缓步消失在视线中，只留下身后一片鸦雀无声。
    唯有南湖的湖水轻轻荡漾，似乎在回味着这首诗的余韵。
    “手足相煎，煮豆燃萁。同根而生，何必相仇？”
    “好一首七步诗啊……”  孔老先生抹了抹眼泪，没有阻拦苏念安的离开。
    他知道，苏念安今天已经证明了自己。
    他也不再需要为自己争取什么公道，孔老先生也不需要再将他之前的诗作递交给皇上了。
    以苏念安的才华，区区一个南湖诗会状元之位，对他来说不是奖励，而是侮辱。
    他的才学，早已超越了诗会的上限。
    只是……丞相府的声誉，恐怕要在今天之后一落千丈了。
    这首七步诗，分明是积怨已久，在今天彻底爆发了出来。
    苏景天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内心无比复杂。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儿子是多么的陌生和不了解。
    “扑通——”
    苏念平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今天，苏念安不仅没有丢脸，反而踩着自己上位，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而那首七步诗，更是将他塑造成了一个不顾兄弟情谊、心胸狭隘、嫉妒兄长才华的小人。
    苏念平从未像现在这般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如此绝望。
    现场沉寂了许久，直到魏良带着三位武比的获胜者来到渡口。
    看到渡口边凝固的氛围，瘫坐在地上的苏念平，脸色铁青的苏景天，以及老泪纵横的孔老先生，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魏良也愣住了。
    “孔老先生，这是怎么了？”  他疑惑地问道。
    站在魏良身后的慕夕颜已经换回了宫装。
    看到眼前的景象，她立刻意识到，这件事肯定与苏念安有关。
    她眯起眼睛。
    在孔老先生和其他几位学士的解释下，魏良等人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如同话本般的情节，也让他感到震惊不已。
    这苏念安..倒是有点意思。
    他瞥了一眼苏景天，没想到，让这位不可一世的丞相大人第一次吃瘪的，竟然是他的亲生儿子。
    真是令人发笑。
    当听到苏念安含泪吟诵出七步诗，愤然离去的时候，慕夕颜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下一刻，她转身就走。
    “哎，殿下！圣上马上就要颁奖了，您这是……”  魏良连忙叫住她。
    “本宫刚才比武的时候受了点内伤，”  慕夕颜头也不回地说道，“要先回宫看御医。父皇那边，就麻烦魏大人代为转达一声吧。”
    说完，慕夕颜的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中。
    这速度……哪里像受了伤的样子？
    ……
    苏念安虽然走得很潇洒，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他漫无目的地走到南湖边的一处堤坝上坐下，望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心情复杂。
    他也没有去找苏夫人，虽然这件事她迟早会知道，但苏念安想少让她担心一会。
    毕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苏夫人是唯一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他摘下一根狗尾草，叼在嘴里，双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抬头望着天空。
    夕阳西下，天边残留着一片火红的晚霞。
    “唉……”  他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今天完美地化解了困境，但苏念安心里其实并不是很开心。
    因为他让苏景天丢了脸。
    虽然错不在自己，但可以预见的是，以后在府里两人的关系恐怕会更加僵硬。
    苏景天绝不是那种会主动道歉的人，他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苏念安并不在意自己和苏景天的关系，他担心的是，这件事会影响到苏夫人在府里的处境。
    如果因为自己，导致苏景天对苏夫人更加冷淡，那他真的会感到愧疚。
    “如果能劝劝母亲，让她和苏景天好聚好散就好了。”  苏念安喃喃自语道，“那样自己就能彻底脱离丞相府，也不用再担心慕夕颜的威胁了……”
    他对当官也没什么兴趣，丞相府的势力也对他没有实质性的帮助，苏念安只想早点实现财富自由，然后游山玩水，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
    那该多好啊。
    正沉浸在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中，苏念安突然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头，慕夕颜那张绝美的脸庞赫然出现在眼前。
    “哇啊！”  苏念安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慕夕颜看到苏念安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苏公子胆子这么小啊~”
    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眼睛闪闪发亮。
    苏念安早就见识过慕夕颜的“真面目”，自然不会被她此刻装出来的无辜模样所迷惑。
    “像个鬼一样突然出现，谁都会被吓到吧。”  他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扭过头小声嘟囔的道。
    “你说什么？”  慕夕颜挑了挑眉。
    “没有，啥也没说。”
    “殿下是怎么找到我的？”
    “本宫自有门路。”
    她歪着头，笑容妩媚，风情万种。
    但苏念安一想起先前农夫与蛇的事情，心里的怨气就开始翻涌起来。
    哼。
    “殿下先前不是说我多余吗？”  他忍不住问道，“现在又来找我做什么？”
    “自己的小宠物受委屈了，本宫当然要来看看咯。”慕夕颜摇摇手指头，轻轻点在苏念安头上，“而且本宫可没说过苏公子多余，那是当时苏公子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