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魂牵梦萦16

    “……看来倒是本宫小瞧了你。”
    德妃若有所思地笑了一声，没有再强硬下去，而是妥协一样，叹了一句。
    “原以为你也是这深宫中的苦命人，没想到竟是个硬茬儿……”
    她似乎理解了什么，神色逐渐不善起来。
    “傀儡，呵，傀儡……倒是来威胁起本宫了。”
    她似有不甘，说话还带着刺，傀儡沈采女移开目光，全当没听见。
    “说说吧。”
    傀儡绿意就毫无顾忌了，一副恶霸模样，拿着画轴往她面前一抖，正儿八经的威胁逼问起来：
    “真正的圣女在哪里？你混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德妃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可她那眼神却空洞了一瞬间，盯着装蛊虫的金笼，仿佛在回想什么，慢慢变得柔和了一点。
    “圣女大人还那么小呢。”她喃喃着，语气逐渐变冷，“那些老东西贪生怕死，不顾她的意愿送她来和亲……”
    她眼神中带着怒其不争的火焰，还有一丝浅浅的心疼。
    但更多的，是随着回忆漫卷而来的，铺天盖地的愤怒。
    ……
    苗阿依朵不是什么圣女，只是南疆十三部里一个普通的蛊女，从小游荡在边境，族人们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被称为阿依朵，还是部族里会偶尔照顾她的老婆婆随口起的。
    她脾气古怪，性格阴沉，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没关系，她也不需要。
    只有蛊虫不会背叛她，只有蛊虫会永远陪着她。
    或许是因为天赋如此，她用自身血肉喂养出的蛊虫，竟能将人的躯壳当作虫巢，控制他们如同行尸走肉。
    何等歹毒、何等阴暗，任何一个族人听到都会远离她。
    或许她生来就是如此，她接受良好。
    可是婆婆说不是的。
    婆婆告诉她，你不是心思阴毒，你只是天赋异禀，只要把天赋用到正确的路上去……
    当时的她嗤之以鼻。
    她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别人来哄，何况她自己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所以她只是敷衍地搪塞了过去，
    因为她不知道半年后，那些她或讨厌或留恋的一切都会消失。
    竹楼化作焦土，铁骑呼啸而过，一地残骸中，连萤虫都找不到婆婆的方向了。
    阿依朵在乎的东西很少很少，她甚至自认为对婆婆也只是曾受照顾的感激，可是……
    火星哔剥之声在耳边似有似无地响着，她却觉得手脚轻飘飘的，人好像飘在云端，一点也没有脚踏实地的安稳。
    “婆婆……”
    看着如同无头苍蝇的萤虫，它们在血红残阳下划出微弱弧光，但却找不到熟悉的人，也寻不到何处是家——所有的竹楼，都已经化成了焦炭，火光几乎要比天边残阳还要刺目。
    是威慑，也是警告。
    可笑他们只是烧了边疆一座小镇，南疆十三部就吓破了胆，放弃抵抗、让他们直入家门。
    他们说是为了保护更多的南疆子民，可阿依朵觉得，保护族人的唯一方式，就只有杀了那些士兵，杀了派兵来的大夏皇帝！
    她在废墟里苦寻婆婆的尸骸三日，无视其他人异样的目光，终是将那斑斓焦骨捡起，珍惜地拂去其上灰烬。
    她在乎的东西很少，可她的心也是极小极小的，如今感到了愤怒，那她就要报复。
    她独自一人启程，带着她的虫子和一块打磨好的焦骨，往大夏的方向而去。
    可她没想到的是，比仇人更先见到的，是才不过十四岁就被穿上喜服送上喜轿的圣女。
    族内的那些老东西，投降赔款、成为附属还不够！
    才这么小的圣女，他们也当作礼品送给大夏，送给她的仇人——
    阿依朵本就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格，她向来无所顾忌、胆大包天。
    她几乎半是劝说半是强迫地让圣女放弃了和亲。
    小姑娘才十四岁，单纯又善良，只需要威胁一句“让任何人发现你，我都会死”，她就会听话地跑得远远的，藏起来。
    多么听话的小东西，怎么适合被送给一个该死的皇帝？她的未来不该在大夏的深宫，她应该属于南疆的竹楼与小溪……
    这吃人的地方，最适合她这样满心报复的疯子。
    于是她穿上嫁衣，带着那块斑斓的焦骨，和一腔无处发泄的怨恨，来到了这里。
    ……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奔着杀死轩辕烬而来。”
    “对。”
    苗阿依朵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冷笑着靠在了软榻上，语气决绝。
    “大夏的皇帝想来做了不少孽，这后宫里要他命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傀儡绿意立刻抓住关键词，凑上来问：“不止你一个？你还知道谁？全都说出来吧……”
    德妃异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慢慢看向旁边的傀儡沈采女。
    目光流转，来回扫视两眼后，她笑容中带上了几分讶异。
    “哦，你们……和那妖道没有联系。”
    她神色缓和了很多，语气轻松，“本宫倒是误会你们了。”
    “妖道？你之前就说过……你是说国师？”
    沈采女敏锐地立刻反问，“你跟他也有仇吗？一直妖道妖道的……”
    “有仇？哈，当然没有，我只是很讨厌他罢了。”
    德妃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速度快到几乎是条件反射，仿佛是在极力隐瞒着什么似的。
    傀儡绿意眯了眯眼，苗阿依朵立刻掩饰一般，把重点牵扯到另外一边。
    “你们不知道吗？那妖道干的事情可多了……”
    一桩桩一件件，无论是布置出数量惊人的傀儡还是一个月前的突然消失。
    “我也以为他是走了，呵……”
    她话说半边，转头看着两人，突兀地轻蔑一笑：“你们以为那妖孽是意外降生的吗？哈哈……”
    怎么可能？
    那妖怪降生的时间，恰好和妖道消失的时间一模一样？
    “它才不是什么皇子，它只是个借胎而生的妖邪——”
    德妃的表情流露出奇异的亢奋，眼里也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她好像一瞬间又变得鲜活起来，热烈地如同一团火焰。
    她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蓝翅蝴蝶从金笼中飞出，如同斑斓的海浪。
    她仿佛已经取得胜利一样，高声宣布：
    “大夏已经气数将尽，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