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反派6号

    我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就连当初为什么和系统签下契约，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因为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
    多少年了？
    我好像记不清了。
    名字什么的，似乎也并不重要，因为我作为自己的时间，远没有扮演反派的时间长。
    所以就叫我反派6号吧，或者和我的家人们一样，叫老六也行。
    我忘记的事情很多，大多是漫长扮演生活中无趣的阴影，谈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自然也没有保留的价值。
    因为我啊，是日复一日扮演着注定失败的反派角色。
    我是魔修，天赋卓绝的魔修，我所扮演的反派也大差不差，都是些人人喊打的大魔头，先脚踩整个世界，再荒谬地死于主角的剑下。
    一点新意都没有，天道总是钟情些无聊的戏码。
    依稀记得曾有个世界的主角评价过我，他说我：“天生魔心、至恶至浊”
    好别致的夸奖。
    我不记得他是谁了，但我总记得他的死相——开膛破肚、四肢折断、五官扭曲……
    当然是我动的手，为此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动手的原因，大概是我觉得他对我有些误解，明明我比天道公平得多，不是吗？
    灵草对我而言是修炼材料，异宝对我而言是修炼材料，灵兽对我而言是修炼材料，人对我而言也是修炼材料。
    看，我多公平，一视同仁，天道做得到吗？
    ……
    此生我最讨厌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系统，一个是天道。
    系统是个不要脸的黑心老板，空头支票吊着人签了契约，然后就是几千年几千年的打工。
    天道是偏心眼的造物主，为祂偏爱的主角打造一条条命运线，其他所有人都不过是陪衬。
    我杀了不知道多少个人，也不知道成为了多少个主角的仇人，一双双仇恨的眼睛对着我，为了死在我手中的亲人、爱人、知己、恩人……
    时间太久了，我已经越过了愧疚，越过了崩溃，越过了麻木。
    我开始变得怨怒，一股蓬勃而发的怒火灼烧掉一切复杂的心绪。
    针对我自己、针对黑心狗系统、针对那些得天独厚的主角，最后针对天道。
    不需要愧疚，也不会享受，不会纠结到底是谁的错，也不会留有道德的自我折磨——事情变得简单了不是吗？只剩下愤怒。
    我将一切的标准与规则都抛出自己的观念，成为一个真正无所顾忌的魔。
    但所幸，我不是一个人。
    即使是这样看似十恶不赦的路，我也有不止一个同伴并肩而行。
    他们有的冷漠，有的偏执，有的如我一样怨怒……但却是我不幸人生中唯一的幸运。
    ……
    我们开始拼尽全力杀死每一个所谓的主角。
    天道垂青的宠儿，生来就注定了命运，无论如何会走到我们的对立面。
    他们用一切在我看来不可能的方式，最终站到我面前。
    我觉得不公平。
    无论我如何经营，无论我如何征伐，无论我如何谨慎，无论我站到何等的高度——他们像讨厌的虫子一样，付出一些在我看来微不足道的东西，最终完好无损地站到我对面。
    我所有的努力轻而易举地被超越，所需要的不过一点气运罢了。
    所以我明知风险，还是动了手，为此承受出千倍百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天谴而已，不会比我现在更痛苦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我杀的主角越多，我的自由就越难得。
    我们开始越界。
    超出剧本的限制，超出命运，作为反派开始失控，我们的矛头对准了主角本身，最终对准了天道。
    我们，3号、5号、我。
    这就是不受控制的我们，情绪思维都受到极端影响。
    老三说，他要将天道踢出局。
    老五说，他们可以打造一个没有天道的世界。
    没有天道，没有系统，没有主角的世界。
    或许是他们的想法影响了我，又或许我心中也如此期待、如此极端着——我也渴望一个没有主角来干扰我的世界，我也讨厌一次次功亏一篑的感觉。
    我同意了这个看似荒谬的计划，或许只是因为我需要一点盼头。
    ……
    背叛天道，所以受天谴，背叛系统，所以被追杀。
    我们都背叛了系统，被列入了系统黑名单，此后所有与系统契约的人，都天然与我们相对。
    我不在乎，我的敌人很多，不差这几个。
    可是……
    是从1号的离开开始的。
    3号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1号已经不见了，干脆的消失，没有一丝一毫余地，直截了当地做出了选择。
    1号离开了我们，去往她重要的人身边，将我们其他人留在原地。
    如同背叛。
    老五骂骂咧咧了几句叛徒，我们似乎很快适应了1号离开的生活，
    然后，2号失联了。
    从某一天起突然失去了通讯，我用一切方法都联系不上，他仿佛被隔离在了那个世界之中。
    ……然后，4号死了。
    是因为天遣还是系统作祟，我无从查证，但她死了，魂飞魄散，一丝余地都没有留下。
    真是够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3号越发喜怒无常，5号越发剑走偏锋，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
    就这样吧，或许我们注定要在日益扭曲的情绪中摧毁一切。
    情绪在小七和系统S-00双双失踪的那天达到了顶峰，我心平气和地也丢下了他们，一头扎进了混乱时空里。
    对抗天道的大计也好，对命运的报复与挣扎也罢，老三和老五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了我，他们也不会放弃……
    但我不想接受只剩下我们的结果。
    我想把小七带回来，我想找到失联的二哥，我也想问问1号到底在哪里。
    我在乎的东西已经足够少了，不是吗？
    仅剩的他们，难道我也抓不住吗？
    这样想着，我进入了新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