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所谓，命运和感情

    旧城区那座最高建筑的屋顶，宛如一座孤岛，被死寂的空气重重包围。
    玛修和贝狄威尔并肩而立，沉默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紧紧裹住。
    两人心里都清楚，彼此的身体状况都不容乐观，生命的烛火已摇曳不定，随时可能熄灭。
    这份认知，让他们的心情格外沉重。
    相较而言，贝狄威尔内心的复杂程度，远超玛修。
    他怎么也想不到，刚重逢不久的战友——姑且算是战友吧，竟也命悬一线。
    本就因圣都圆桌骑士的变故心情不佳，此刻，贝狄威尔的情绪更是跌入了谷底。
    原本重逢带来的安心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心中茫然，既不知该如何行动，更不知如何安慰眼前的少女。
    “难道又要眼睁睁看着战友在我面前消失吗……”
    往昔的回忆如汹涌潮水，猛地将他吞没。
    曾经，有骑士在他眼前倒下，那时的他，很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消逝，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那场骑士王的最后之战，成了他心中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亲眼看着即将逝去的王，郑重地将归还圣剑给湖中仙女的任务交托于他。
    可是，他实在不忍心王就此离去，期盼王能活着。
    于是，他违背了王的嘱托，三度没有归还圣剑。
    他的这个选择，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本该逝去的王，没能安眠，反而拿起圣枪，消失在那棵神秘大树之下。
    贝狄威尔知道，自己辜负了王的期许，背叛了王的信任，成了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
    回想起过往种种，贝狄威尔内心充满了自责，他无法原谅自己。
    更让他痛苦的是，正因为自己的自私，让王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不安之中。
    如今，看着眼前的玛修，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就如同看到了曾经的王。那种揪心的痛，难以用言语形容。
    这一次，他还要自私下去吗？
    那次是王，王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可这一次，眼前的少女，这位并肩作战的战友，又会如何抉择呢？
    “玛修，你……”贝狄威尔刚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玛修的命运，早在她出生之时便已注定。
    她清楚自己生命短暂，所以一直倍加珍惜剩下的时光。
    在迦勒底的日子里，她接触到了许多新鲜事物，心中满是对未知的渴望，盼望着能见识南极之外更广阔的世界。
    然而，命运弄人，雷夫教授引发的迦勒底爆炸，彻底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她成了亚从者，从此紧紧跟随在爆炸后，对她伸出温暖之手的藤丸立香身边，踏上拯救世界的艰难征程。
    蓬莱山前辈直接道出她的困境——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已不足半年的时间。
    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御主，离开迦勒底的伙伴们，玛修心中不舍。
    可她又能如何呢？命运似乎早已写好，无从更改。她坦然接受了这一切，毕竟能在这个世界诞生，她本就心怀感恩。
    更让她感到欣慰的是，从蓬莱山前辈那里，虽然没有获得确切的信息，但可以肯定，在某个和平的世界里，自己并非人造人，而是自然诞生的生命，能尽情享受平凡又美好的人生，没有世界危机，没有天灾人祸。
    只要一想到这点，她便觉得，能坦然接受如今的命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玛修转过头，对着贝狄威尔露出一个温暖至极的笑容。这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能驱散世间所有阴霾，直抵人心深处。
    “没关系的，这种命运，我早就接受了。请不要担心我，卢修斯先生，您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接受那种命运……”
    玛修的话，在贝狄威尔心中不断回荡。
    接受即将逝去的生命，这选择，竟和曾经的王如出一辙。
    为什么他们都不试着争取一下呢？
    为什么要如此坦然地接受命运的安排？贝狄威尔彻底迷茫了。
    王的选择，玛修的选择，似乎都在无情地提醒他，曾经的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正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想要王继续活着，才导致了如今这般局面。
    “但身为臣子，希望敬爱的王活着，这难道有错吗？”
    或许，在王交给他归还圣剑的任务时，他就该毫不犹豫地去完成，这才是对王真正的忠诚？
    王的性命与对王的忠诚，他选择了前者。
    所以，如今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命运对他的惩罚吗？
    这惩罚，不仅让他痛苦不堪，还让王成了徘徊世间的亡灵，生不如死。这，分明是双重惩罚。
    否则，他本不是圣剑的主人，为何能凭借圣剑的力量，在世间苟活这么多年？
    “那个时候，我就该选择对王的忠诚，接受那样的命运吗？”
    懊悔如同一只贪婪的毒虫，一点点啃噬着贝狄威尔仅存的精神意志。若长此以往，他恐怕会陷入精神堕落，甚至丢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