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满思绪

    哮喘发作时，小满总觉得自己像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
    透明的雾化器在床头柜上嗡鸣，药物化作白雾钻进鼻腔，却压不住胸腔里此起彼伏的哮鸣。她蜷缩在飘窗角落，膝盖抵着下巴，看着夕阳把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染成蜂蜜色。手机屏幕在膝盖上亮起，是生物老师发来的消息："明天春游，记得带昆虫标本盒。"
    "知道了。"小满打字的手指有些发抖。母亲总说哮喘是"娇贵病"，可她清楚，这是对都市钢筋森林的过敏反应。上周在公园采集标本时，她差点被梧桐絮憋晕过去。
    凌晨三点，小满悄悄溜出家门。月光把街道漂白成骨头的颜色，她背着帆布包，里面装着捕虫网和父亲留下的老式相机。拐过第七个红绿灯时，哮喘药瓶在口袋里叮当作响。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对着便利店玻璃门自言自语。倒影里的少女脸色苍白，刘海被冷汗浸湿贴在额头上，像只被雨淋湿的麻雀。
    绿镜森林的入口藏在高架桥下的灌木丛里。小满追着那只发蓝光的蝴蝶钻进荆棘丛时，没注意到身后的空气泛起涟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蓝蝶停在腐朽的树干上，翅膀展开的瞬间，小满听见了心跳声。不是自己胸腔里那紊乱的鼓点，而是某种深沉、缓慢，仿佛大地脉搏般的律动。她伸手触碰蝴蝶，指尖亮起幽蓝的荧光，哮喘症状竟奇迹般地缓解了。
    "人类的味道。"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满仰头，看见穿着青衫的少年倒挂在树枝上，银发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瞳孔里流转着藤蔓状的纹路。
    蓝蝶突然振翅，撞向少年的眉心。他敏捷地翻身落地，足尖轻点腐叶堆，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你怎么进来的？"他警惕地打量小满，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由藤蔓凝成的匕首。
    小满这才发现，周围的树木在缓缓移动，枝干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她下意识后退，撞上冰凉的树皮，却听见微弱的呜咽声。"别怕，"少年的语气缓和下来，"结界在排斥人类。"
    蓝蝶群从四面八方涌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如同细雨。小满注意到少年的衣摆绣着蕨类植物暗纹，每走一步，脚下就会开出野百合。"我叫青梧，"他说，"这片森林的守护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轰鸣的机械声。青梧脸色骤变，拽着小满躲进树洞。树根在他们头顶交织成穹顶，缝隙间透出刺眼的探照灯光。"是施工队，"他咬牙切齿，"又来偷取灵木了。"
    小满从树缝望去，看见头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在砍伐红松。电锯声响起的瞬间，整座森林都在颤抖。青梧闭上眼睛，双手结印，藤蔓从地底破土而出，将工人掀翻在地。但更多的机械声从四面八方逼近。
    "快，去翡翠穹顶！"青梧拉着小满狂奔。树木自动让开道路，月光透过树冠形成流动的光斑。小满的哮喘再次发作，但这次她没有恐惧，因为她听见了树木的低语："别怕，孩子。"
    翡翠穹顶在森林中央拔地而起，千年榕树的枝干交织成水晶般的拱顶，每片叶子都散发着柔和的绿光。青梧将手掌按在树干上，树皮裂开露出树洞，里面漂浮着液态的翡翠光膜。
    "跳进去。"他推了小满一把。少女跌入光膜的瞬间，听见了整个森林的心跳。她的呼吸与古树的韵律同步，哮喘彻底消失了。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森林的四季更迭，守护者的代代传承，还有人类对森林的侵蚀。
    当小满再次睁开眼睛时，她正悬浮在翡翠穹顶的中心，无数藤蔓缠绕着她的四肢。青梧跪在下方，银发变成了翠绿色。"你被古树选中了，"他的声音带着崇敬，"百年来第一个人类共鸣者。"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施工队的推土机撞破结界。青梧喷出一口鲜血，藤蔓开始枯萎。小满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她伸手触碰穹顶，翡翠光芒顺着手臂流淌全身。
    "停下..."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像晨钟暮鼓般传遍森林。推土机的钢铁履带突然陷入腐叶堆，工人们惊恐地看着机器生锈、断裂，化作养分渗入泥土。
    青梧看着重新焕发生机的森林，露出欣慰的笑容。小满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那里浮现出藤蔓状的胎记。蓝蝶群落在她肩头，翅膀上的荧光组成一行小字："欢迎回家。"
    重型机械的轰鸣碾碎晨雾时，赵强正往保温杯里倒第二杯浓茶。柴油味混着隔夜泡面的酸腐在驾驶舱里发酵，他突然想起老家后山的竹林，晨露沾湿布鞋的触感。仪表盘红光闪烁，液压管又在渗油，像条被剖开的蛇。
    小满在腐叶堆里奔跑，哮喘药瓶在口袋里叮当作响。月光透过树冠的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流动的光斑。蓝蝶群在前方引路，翅膀扇动的频率与她紊乱的心跳奇妙地同步。
    "停下。"青梧突然按住她的肩膀。银发少年的指尖泛着荧光，瞳孔分裂成无数六边形复眼。小满这才发现，周围的树木在缓缓移动，枝干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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