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迫捐

    街道上随处可见面目枯黄的小孩，婆子三三两两的团坐在一起，眼神呆滞地望着来往的行人，
    难民进城之后没有捣乱，见到富户盐商们每家门口都挂上两盏灯笼，上面写着“乐善好施，有求必应”，他们便上前乞讨。
    夜里就宿在富户盐商家宅外面，夜夜能听见有人在啼哭，呻吟，如泣如诉，闹得他们食不下，寝不安。
    这天穿草鞋的中年男子领着众人来到扬州最繁华的卖盐杂货铺子乞讨，他们一齐跪在地上喊：“老爷可怜，可怜，我们好几日没有吃饭了。”
    铺子的伙计先前用言语驱赶他们，后来实在烦的很，又见客人不敢上门，无奈只能施舍一些吃食，却架不住他们天天来要。
    囤积的盐卖不出去，更不敢运输到外地，就怕东西拿出来会被人一阵哄抢，那他们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连闹腾了好几日，各大盐商苦不堪言，纷纷到任伯安处诉苦，
    那商姓老板揪着古铜色的眉心道：“任大人这城中的灾民实在可恶，专挑盐铺子闹事儿，您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柳老板接话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赈灾的主儿，见我们不肯捐款，便使了这下作的手段逼我们就范。”
    贾老板叹了一口气道：“不若我们就依了他们，捐钱修筑堤坝。”
    这群家伙虽然都富得流油，家财万贯，一听要他们平白拿出几十万两出来干公益，纷纷都不乐意，化作铁公鸡一毛不拔，连连摇头抱怨。
    吵得任伯安头疼不已，这烫伤手的山芋实在难办，沉声道：“稍等几日，我先向九爷汇报情况再做打算。”
    他们商讨至半夜才离开任府。
    见任伯安没一点动静，胤祥有些坐不住，说道：“四哥，这都快大半个月了，任伯安这个老狐狸还不出手，是不是有什么后招，咱们需不需要先发制人，再过去敲打一番。”
    胤禛微笑道：“不着急，你都坐不住了，他还能稳若泰山？”
    他心中早已做了计较，派年羹尧盯着任伯安的一举一动，他前几日已经给京中去了信，就等着老九掉进陷阱，他好做那螳螂捕蝉的黄雀。
    胤祥道：“那我们还能做点什么？”
    胤禛道：“等——”
    然后神色忧虑地瞧着楼下趴在桌上的阿蘅，
    这几日阿蘅沉溺于秀微的死当中，亦无心管他们兄弟之间的较量，九爷给她的任务也早就忘到九霄云外，而且她潜意识里觉得四爷为灾民谋福祉是正确的，九爷为争权夺利不顾百姓的死活，她难以苟同。
    收到任伯安的信，九爷冰冷的眼睛透着阴鸷，将信揉成一团丢在桌上，喝道：“老四他好手段。”
    八爷见他眉睫结霜，疑惑地摊开信，片刻后蹙眉道：“让任伯安别静观其变，暂时按兵不动。”
    为了安抚城里的灾民，四爷在街头巷尾设置了粥棚，阿蘅时常过去帮忙，
    这天那鸽舍的小厮扮作乞丐排队领馒头，将九爷的信递给阿蘅，
    阿蘅心中一凛，慌忙把信塞进袖子里，她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掏出来一看，信上的收件人是任伯安，
    阿蘅皱着眉头思索：“给任伯安的信为什么送到我的手里，九爷在试探我，可这关乎扬州城灾民的生计，还有堤坝的建设，我该怎么办？把这封信交给四爷就等于背叛了九爷，把信交给任伯安那灾民恐要一直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而这一切胤禛却尽收眼底，他心中实有不忍，却不得不这样做，原来这也是四爷对阿蘅的试炼，她把他们在扬州的一举一动尽数汇报给九爷的事情，胤禛早就知晓。
    高远道：“主子，这对阿蘅姑娘是不是有些残忍，毕竟九爷是他姐夫，”
    胤禛冷冷瞪他一眼，说道：“自打来了扬州，你的话就越来越多了。”
    高远身子一抖，跪在地上道：“主子恕罪。”
    若是把信给四爷是回到京中只怕会跟九爷撕破脸，说不定还会牵连姐姐，她心揪了起来，
    阿蘅望了一眼衣衫褴褛的难民，回想着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秀微温暖的笑意还盘旋在脑海中，她心中的天平早就倾斜，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阿蘅沉吟道：“那我就做一回女英雄好了。”
    回到驿站阿蘅把胤祥拉到一旁，面色复杂地将信塞给他，
    看着信上的收件人，胤祥眼神微怔，问道：“这是什么？”
    阿蘅只顾及到不愿意直面冷冰冰的四爷，却未曾顾虑到胤祥还蒙在鼓里，心虚道：“九爷给任伯安的信，”
    胤祥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的红血丝渐起，强制压下心中的怒火，喝道：“九爷的信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他不愿意相信她的背叛，更不愿意承认阿蘅主动陪他来江南是为了监视他，
    她的真心，无邪的笑容，盈盈的泪珠都仅仅只是一场阴谋，
    阿蘅凝着眉头不知道如何解释，喃喃道：“不是你想的这样。”
    胤祥再也忍不住吼道：“那你说是怎么样？你不是九哥派来的奸细，你没有把我们一举一动告知九哥，或者你认为九骨就是我害死的，所以你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
    阿蘅被怼得哑口无言，向后踉跄两步，跌坐在太师椅上，他说得都是事实，但是她都避重就轻的传递消息，这样的理由过于苍白，更让她难以启齿。
    看着胤祥痛苦的神情，她心如刀割，暗自懊悔：“对不起，我没有想过要欺骗你。”
    胤禛心里明了阿蘅的左右为难，见他们闹得如此境地，说道：“十三弟，看事情不要光用眼睛，用心或许会看得更清楚。”
    胤祥木讷地将信递过去：“四哥，这个给你。”
    然后向门外奔去，顷刻间便消失在人海中，
    阿蘅握紧拳头，默默地流着眼泪，她的心从未如此抽痛，像是被人剜了一刀，
    胤禛蹙眉从怀中摸出那一块绢帕，递到她的面前，
    阿蘅没有接，用手抹掉泪痕，强颜欢笑道：“我没事，麻烦您多关心一下十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