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起

    砰砰——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影娘梳洗装扮好在窗前练字，卧榻的几案上早就摆好了一把焦桐琴，对阿蘅使了个眼色。
    阿蘅拉开门，一个身着素雅的书生，脸色白皙，下颌溜尖，精致的面庞倒是比女子更添几分秀色，抱着一把用蓝色花布裹着的瑶琴立在身前，阿蘅看呆，一时晃了神，直到先生微微一笑，向阿蘅点头行礼，
    她才意识到失礼之处，忙躬身，伸开手请先生进门。
    阿蘅心中暗自偷笑：“帅哥太多，看不过，真的看不过来。”
    “琴先生，劳烦您了，”
    影娘起身，恭敬地把先生迎了进来，二人分坐在卧榻及窗边的琴台上。
    “小蘅去给先生沏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
    琴先生起身向阿蘅谢礼，
    阿蘅恋恋不舍地出了房门，还未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有人提到琴先生的名字，便放慢了脚步。
    “听说琴先生又来给影娘授艺，”
    “看来今年的花魁娘子又是她了，”
    “那有什么办法，琴寒玉，琴先生琴艺冠绝天下，听说他在一棵古槐树下弹奏一曲《凤求凰》，引得无数鸟雀停留，蝴蝶环伺，那场景当真是百鸟朝凰，蝶飞凤舞，美极，妙极。”
    “只可惜只有影娘一人请得动他，”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那影娘说得好听卖艺不卖身，说不定早已委身于他。”
    “谁叫人家天生命好，生的一副好皮囊。”
    阿蘅气恼，心想：“嫉妒果然使人扭曲，长得好看难道有罪？就是你们这些长舌妇随意造黄谣的理由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恰好端果子的小厮经过，阿蘅随意抓了一把花生糖向楼下撒去，然后躲进拐角处。
    “谁呀？这么缺德，”
    “我的头发，今日刚擦茉莉精油，”
    隔着缝隙看见那两个长舌妇的牡丹头上沾满了花生碎，阿蘅笑得合不拢嘴，抬头恰好撞上琴先生炯炯的目光，他双手背在身后，抿了抿嘴唇说道：“调皮！”
    阿蘅讪笑，说道：“您怎么出来？”
    他神情微滞，脸色微红，不太好意思说道：“内急，去茅厕，”
    阿蘅捂着嘴忍着不笑出声来，这个天仙一般的人物说要去出恭，倒是比常人的表情更滑稽一些，琴先生见她憋笑，脸红得更深。
    “她们造谣您行为不端，您不介意吗？”阿蘅试图从这个话题上转移出来。
    琴先生敛了敛神情说道：“悠悠众口难封堵, 淡然处之最明智，影姑娘先人对我有莫大恩情，教授她琴艺也难报答一二。”
    “原来如此，先生高义，那我先去茶房了，”阿蘅辞别，心念道这个琴先生倒是心胸开阔的。
    他再次向阿蘅行礼，阿蘅福身回礼。
    茶房的小厮忙碌，来不及给阿蘅冲泡茶水，她只能自己动手，等待开水滚烫之际，她百无聊赖在屋内踱步，
    一个小丫头从外头神神秘秘的进来，瞧了一眼四周无人，突然塞了二两银子在她手里，在她耳旁说道：“帮帮忙，”便匆匆离开。
    是四朵金花中牡丹姐的丫头小喜，阿蘅疑惑地看着手中的银两，心想：“她怎么突然给我钱，难道是想贿赂我，投票给牡丹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不是卖主求荣的主儿。”
    这时兰儿从外头进来，朝她诡秘一笑，说道：“也给你了？”
    “嗯——”我抬手给她看手中的银两。
    “这次牡丹姐大手笔，看来势要跟影娘姐争一个你死我活，”兰儿从客人吃剩的坚果盘里挑拣几个塞进嘴里。
    “那你打算投给谁？牡丹姐？”阿蘅斜睨着她
    “嗯——钱可不能白拿，”兰儿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芍药姐姐呢？她可是你的正经主子，”阿蘅提醒她说道
    “她那病秧子，体弱积咳，面容憔悴，还劳累我天天给她熬药，也不知道那些个客人喜欢她什么，成日里伤春悲秋，做些个淫词乱曲，要是能给我这么多银两，我还能不投票给她，”兰儿倒是不怕别人知道她是个小白眼狼。
    阿蘅心想：“芍药姐在四朵金花中当属首位，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满腹诗文，哪里是你这种大字不认的草包识得。那牡丹王惯会使用一些下作手段收买人心。”
    兰儿还想继续说点什么，阿蘅立马打断她，提起烧滚的热水倒进青花瓷壶中，说道：“我要给影娘送茶水了，得空再聊。”
    端着盘子便快步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负责采买的婆子从外头回来，姑娘们七嘴八舌，沸沸扬扬围着她挑选各自要求的物品，看见阿蘅从门口经过，喊住她：“阿蘅，给影娘买的芙蓉膏到了，你顺手带过去。”
    “芙蓉膏，就是那潇湘阁最贵的脂粉，据说涂抹上润肤增白，紧致去皱，就连宫中的格格娘娘都以之为护肤圣品，常有乔装的太监前来购买。”海棠姐从彩嬷嬷手里夺了一个镶着珍珠，雕刻精致的盒子。
    彩嬷嬷憨笑着拿出一个普通的木盒，说道：“这是给影姑娘的，您的这里。”
    姑娘们见海棠的盒子这般寒酸，都捂着嘴嗤笑。
    海棠一时羞愤，扯开金属盒子的暗锁，一阵淡淡的清香飘出，她用无名指抠了一点抹匀称在半边脸上，清爽湿润感极舒适，一边脸不多时变得水润光泽，随即说道：“这盒我要了，你再去买一盒给影娘。”
    说罢海棠对众人翻了一个白眼，甩着裙裳出去了
    “啊——我的脸，”
    没多久从外头传来凄厉的叫声，大家忙出门，只见海棠捂着脸蜷缩在地上打滚，无人敢上前查看怎么回事，阿蘅放下手中的漆盘。
    “海棠姐，你怎么样了？”
    阿蘅扶起海棠，她凌乱的头发下是半张溃烂的鬼脸，伤口流出的脓血滴在她的手上，发出一阵阵恶臭味，有些姑娘受不住，转身呕吐。
    “彩嬷嬷，快去请大夫。”
    阿蘅的手跟着颤抖，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脸孔，但为了救人必须先保持冷静。
    而且
    这盒芙蓉膏本来是要给影娘，她背后跟着一凉，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小一个群玉坊，为了一个花魁的名头
    竟然不惜毁了一个女子的容貌
    手段残忍到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