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圈中蝼蚁

    阿蘅消沉了几日，已是初夏时节，耀眼的阳光，聒噪的虫鸣，还未至深秋，万物尚未凋零，她便开始伤春悲秋，触景伤情。
    无事可干，无人可想，她蹲在园子里的空地上拨弄着杂草，有一只黑蚂蚁映入眼帘，她顺手捡起手边的树杈逗弄于它，它往哪个方向走，她就往反方向驱赶，
    来回几次，小蚂蚁被整得晕头转向，感知危险的来临它便加快速度逃跑，阿蘅索性用树杈在蚂蚁的四周画了一个圈，黑蚂蚁彻底被困死在圈子里，用触角在圆圈的沟壑疯狂试探，却也不敢出圈。
    瞅着蚂蚁的窘迫，阿蘅胸口一沉，生出怜悯，联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跟这画地为牢的蚂蚁又有何区别，逃不出被摆弄的命运，也不过是一只卑微偷生的蝼蚁，随即拨开圈子让蚂蚁出去，嗅探到可逃离的路线，小蚂蚁一溜烟就不见了。
    此时从围墙外面隐约传来几个丫鬟的声音，阿蘅走至墙沿偷听，
    一个如乌鸦叫般的声音说道：“那四小姐真是好笑，猫死了竟然要告诉阿玛帮它伸冤，找出杀猫凶手。”
    另一个破锣嗓子附和道：“就是，该不会以为自己阿玛是刑部尚书，要让刑部大动干戈找证据，”
    “哈哈哈——”
    “嘘——小声点，这好像是四小姐的院子，小心被听了墙角，你忘了碧茶，碧绿挨打的事儿了。”
    “切——摆什么主子的架势，也没捞她什么好处，还动不动就使唤咱们。”
    “快走吧！”
    阿蘅一跺脚，心想：“既然怕听墙角，就不要在背后说人，我什么时候说要找阿玛伸冤找凶手，一定又是那司马亦婉胡诌传谣，谎言说了一百遍倒成真相了，真是可笑，这地方多待一天都会乳腺增生，管他有钱，没钱，总之先逃出去再说其他，靠自己的双手还怕没有饭吃。”
    打定主意，阿蘅这几日都在为逃走做准备，
    收拾了几套衣服，趁洗衣的婆子不注意，从司马继那边偷来一套男装，行走江湖还是装扮成男子比较安全，电视剧里都这样演。
    只是银钱让她犯了难，手头上只有几两碎银，怕是走不出这京城。
    阿蘅心念电转，要不，问长姐要一点，但这又怎么好意思开口。
    趁着午后休闲，阿蘅踱步至长姐的院子，在门口踌躇不前，瞧见长姐在屋廊刺绣，退却麻衣，孝服，阿姐身着一袭鹅黄色的裙褂，头上插着蓝黄相间的绒绢花，配上白玉簪子，眉眼弯弯，略施粉黛，只是眼睛下面有些乌青，但是不妨碍她出落得亭亭玉致，婉约动人，还带着一丝清尘脱俗的避世感。
    她手中的针闪烁着金属的光芒，细长的线条如丝般柔软，轻巧地穿梭于布料之间，仿佛在编织着一个个梦。
    姐姐的贴身丫鬟杜鹃发现阿蘅在院门外徘徊，小声提醒道：“主子，四小姐来了。”
    阿瑶抬眸，微微一笑，说道：“去请她进来吧，这小妮子不知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杜鹃领着阿蘅进来，坐在长姐的身旁。
    阿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嗔怪道：“今日怎地有空过来，你可不理长姐好些日子了。”
    阿蘅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阿瑶婉约一笑，拿起手中的花样在她身上比了比，绣帕上是几朵娇艳欲滴的红梅，在几支纤细的树枝上傲然开放，说道：“我家阿蘅就是漂亮，配上这红梅更是添色，这是姐姐新绣的花样，准备给你做帕子，”
    阿蘅眼角微酸，府里只有这个姐姐是真心待她，来到清朝也只有她给了为数不多的温暖，可如今她却要弃她而去。
    杜鹃指了指屋里的绣架，说道：“大小姐还新裁了几匹布，打算亲自量裁衣裳，准备给您在端阳节穿，熬了好几个通宵。”
    阿蘅才明白她眼下的乌青是怎么造成的，心中酸楚一时难以排遣，加之这几日所受的委屈，拥了上去，在长姐的怀里小声啜泣。
    阿瑶心疼地抚着妹妹的乌发，眼尾也跟着红了，说道：“阿蘅放心，等姐姐成婚就向父亲禀报，以选秀学规矩之名，把你一同带入九爷府邸，定不让你一人在此受委屈。”
    九爷府邸
    听到这几个字，阿蘅从方才的温情中清醒过来，那无疑是另外一个修罗场。
    阿蘅故意挽着姐姐的手臂撒娇，说道：“姐姐，能否借我100两银钱。”
    杜鹃抿了抿嘴唇，想说些什么，碍于主仆间的关系不好开口。
    阿瑶疑惑道：“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阿蘅知她会问，早就想好了搪塞的理由，目光微动，说道：“家里婆子，丫鬟使唤不动，没钱打点总是给我使绊子，上次得罪了柳姨娘更是克扣例银，大咪去了我也没有了伴儿，想再挑一只宠物圈养。”
    洋洋洒洒抱怨了一堆难处，
    阿瑶深知这些年在府里不容易，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杜鹃，把我梳妆台上的鎏金盒子中的银票拿过来。”
    杜鹃犹豫片刻，从屋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司马亦瑶。
    阿瑶把钱塞进妹妹的手里，阿蘅喜笑颜开，心想：“这下路费，做买卖的本钱都有了。”
    木啊，木啊——
    阿蘅捧着长姐的脸颊亲了两下
    “你这孩子，从哪里学来的下流做派，”阿瑶脸颊微红
    “谢谢长姐，你会有福报的，我先走了”
    拿着银票，阿蘅蹦蹦跳跳的离开了院子。
    “大小姐，这是夫人给您的嫁妆，怎么就给了四小姐，”杜鹃此时才出声替主子担忧。
    “这钱本来就是额娘留给我们姐妹两应急的，什么嫁妆不嫁妆的，只要阿蘅开心，其他的不重要。”
    “可是——”
    杜鹃还想说什么被司马亦瑶打断，
    “你今天话有点多，”
    杜鹃忙福身说道：“是，奴婢以后不敢了。”
    阿瑶盯着妹妹消失的背影，自从大咪死后，阿蘅再也没有这么开心过。
    阿蘅握着手中的银票，心想：“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端阳节那日府中忙碌，众人无暇顾及，我就可以翻墙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