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暗涌

    夜色浓稠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子牙河畔，腐朽与潮湿的气息肆意弥漫。
    层层叠叠的腐烂芦苇铺陈开来，每落下一步，便似深陷绵软却暗藏韧劲的沼泽，沉闷且令人心悸的声响随之传出，在寂静夜里传得很远。
    林远身姿矫健，仿若暗夜猎豹，他稳稳伸出手掌，按住马本斋宽厚的肩膀，二人默契十足，如鬼魅般，迅捷且悄无声息地隐入河道那蜿蜒曲折的转弯处。
    此处芦苇丛极为茂密，像一片天然的绿色堡垒，将他们身影严实地遮蔽起来。
    对岸，三艘乌篷船正以诡异的静谧悄然靠拢。
    清冷月光洒在船帮，船帮凝结的水珠宛如细碎珍珠，折射出幽微且透着诡异的光晕，似在喃喃诉说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远鼻翼轻颤，敏锐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低声道：
    “檀香。”
    马本斋心领神会，鼻翼微微翕动，那股淡淡的沉水香瞬间萦绕鼻尖。在献县这复杂之地，这沉水香是地下钱庄独有的暗号，仿若暗夜中一盏特殊信号灯，传递着隐秘信息。
    三艘船缓缓首尾相接，船头毫无征兆地亮起三盏蓝灯笼。
    突兀的蓝光在浓重夜色里，好似来自地府的幽光。林远瞳孔猛地一缩，借着昏黄火光，清晰瞧见货箱上醒目的樱花纹。
    在黑暗中，这樱花纹散发着压迫感，它代表着日军特供物资，是侵略者罪恶的标志。
    “周墨的手笔。”
    马本斋低声自语，手中鬼头刀下意识在掌心划出月牙形水痕，这是他内心警惕与愤怒的自然流露。
    他眯起双眼，目光如炬，锁定船上人影，
    “戴礼帽的是他账房先生，姓张的胖子……”
    话未说完，芦苇丛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锁链拖曳声。三个伪军佝偻着身形，押着戴枷锁的老汉踉跄走来。
    老汉身形瘦弱，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后背补丁上绣着褪色的“盐”字，在昏暗中，这褪色字迹宛如一段被岁月尘封的苦难记忆。
    “老东西，把盐引交出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伪军，手中枪托如凶狠铁棍，重重砸在老人脊梁上。老人身形一晃，倔强地没有倒下，只发出痛苦闷哼。伪军继续恶狠狠地叫嚷：
    “张员外的船队要过子牙河，你敢阻拦，这老命还要不要了！”
    林远见状，心中怒火“噌”地蹿起，身体微微前倾，作势就要冲出去。马本斋反应极快，大手如铁钳，瞬间按住林远手腕。
    与此同时，河面传来清脆梆子声，仿若暗夜警钟。
    紧接着，三艘乌篷船似得到神秘指令，同时熄灭灯火，河面瞬间陷入死寂黑暗，随后传来重物落水的沉闷声响，显然货物已沉入预设河底暗仓。
    “三位当家的手笔。”
    马本斋声音里带着嘲讽冷笑，
    “周墨的金条，李老刀的猎户，张员外的粮道……这三方势力，在子牙河畔各怀鬼胎，搅弄风云。”
    话音刚落，马本斋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匕首如黑色闪电瞬间飞出，精准割断一个伪军喉咙。
    几乎同一时刻，林远身形如电，像猎豹般跃出，拳脚并用，迅速打翻另外两人，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尽显高手风范。
    老人惊恐地蜷缩在角落，浑浊双眼瞪得极大，满是震惊与疑惑，颤抖着嘴唇嗫嚅道：“你们...... 是回民义勇队？”
    。。。
    马家宅院的地窖内，潮湿发霉的气味弥漫。
    昏黄煤油灯在密闭空间里摇曳闪烁，灯光微弱，将三人影子扭曲地投在潮湿砖墙上。林远神色专注，拿着破旧布，仔细擦拭从伪军身上搜出的密函。
    密函上，日军的樱花纹印章在昏黄灯光下泛着诡异光芒，仿若一只蛰伏的恶魔之眼。
    “这是张员外和鬼子的密约。”
    林远声音低沉有力，将信纸“啪”地拍在石桌上，石桌上灰尘被震得微微扬起，
    “明日午时三刻，三十艘粮船将运送物资到泊头镇。”
    马本斋听闻，眉头瞬间拧成“川”字，心中愤怒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一脚踢翻身旁酒坛。浑浊酒液如决堤洪水，汹涌地在地图上蔓延，蜿蜒成一条不规则的“河”，
    “李老刀的猎户帮在河西岸，周墨的钱庄密道直通……”
    “等等。”林远突然出声，眼神闪过警觉，伸手按住地图，
    “周墨的人为何出现在这里？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阴谋？”
    话音未落，地窖顶传来三声沉闷巨响，仿若来自地府的轰鸣。马本斋迅速反应，大步上前，一把掀开木板。
    如水银般的月光倾洒而下，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个戴礼帽的中年人。中年人身材修长，金丝眼镜在阴影中泛着冷光，宛如暗夜中的眼镜蛇，令人心生寒意。
    “马团长好兴致。”
    周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似有若无的笑容，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却又带着傲慢，“张员外托我转交这个。”
    他递上一个铁盒，铁盒上有精致雕花，似在诉说其不凡。林远伸手接过打开，里面整齐码着日军第九混成旅团的布防图。
    林远目光敏锐，注意到地图边缘有新鲜茶渍，那熟悉色泽与香气，正是周墨常喝的碧螺春。
    “三位当家的，该摊牌了。”
    林远突然抽出真武剑，剑刃在空气中划过凌厉弧线，发出清脆鸣叫。
    剑尖在地图上快速划出三道红线，如同三条愤怒火蛇，
    “张员外的粮道，李老刀的人，周先生的情报网……”
    剑刃在火光中爆起寒芒，似夜空中划过的闪电，将三杆势力旗精准钉在岩壁上，
    “明日的粮船，就是收编的投名状。这一战，将决定献县的未来走向！”
    马本斋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将鬼头刀猛地插入地图中央，
    “林兄弟这招围点打援，妙啊！此计若成，定能重创日军，重塑献县局势！”
    周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目光闪烁不定，
    “不过张员外的船队有鬼子护航……想要成功，绝非易事。”
    “所以需要李老刀的猎户在芦苇荡布雷。”
    林远的剑尖指向子牙河弯道，那里地势复杂，是绝佳伏击地点，
    “周先生的密道负责转运伤员，而张员外的粮船......”
    他突然露出狡黠笑容，透着智慧与果敢，
    “会载着鬼子的补给沉到河底。让日军的阴谋，彻底葬身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