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树欲静，风不止

    “我买了药，晚上记得吃，老姨婆。”
    林青澜连忙将那包药材放到石桌上，随即走到老妇身边，搀扶着她。
    “知道了，我的小三娘。”老妇脸上笑容不减。
    她伸出如古树褶皱却温暖的手，摸了摸林青澜的头。
    “我的小三娘真漂亮，可惜我这把老骨头应该是看不到你出嫁时的模样咯。”
    “哎呀，先把药喝了吧，老姨婆。”林青澜神情幽怨道。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老妇扬扬手，然后便被少女扶进了木屋内。
    “为了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真是苦了我的小三娘了。”
    “这有什么苦的，不就是从早干到晚吗，我现在起码还能双休呢。”少女皱眉道。
    “你这丫头，又说些我老婆子不知道的词儿来反驳我。”
    “……”
    “我觉得你东叔家那个小子就不错，虽然说人长得老实了点。”
    “哎呀！”
    “……”
    木屋一共有两个房间。
    一进去便是厅堂。
    然后便是左右两个房间。
    左边的房间大一些，通风也较好。
    所以理所当然的是老姨母的。
    待林青澜将老姨母扶到床上，盖上棉被后。
    她才走出木屋门，去石桌旁拿到药材，跑到旁边烧水煮药。
    ————
    深夜。
    一轮新月斜挂天际。
    夜色如水，月光洒落大地。
    微风吹拂，院儿里树影婆娑，树枝摇曳。
    林青澜就这样双手垫着头，躺在院儿里长椅上遥望星空。
    思绪不自觉回忆过去。
    原本她这辈子是有爹娘的。
    结果在一个寻常的夜晚。
    一个黑衣人，闯入了他们家并杀死了她的爹娘。
    临死前。
    林母将林青澜藏入床下，随后便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被斩断了脖子。
    那人也注意到了床下。
    而他却只是甩了一下刀身的血后，便将刀合入了刀鞘。
    那人回头，缓步走到门口，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
    而后便把刀又抽了出来，折碎成两截。
    一边将断刀与刀鞘像扔垃圾一样，随意丢落在地。
    一边嘴里轻喃道。
    【我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和敏儿一起……】
    年幼的林青澜，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比一个年幼女童亲眼目睹自己双亲被杀害还残忍的是。
    那个女童体内的灵魂是一个成年人……
    更残忍的是。
    那人貌似以后会很幸福？
    也许他会和他的爱妻到一个世外桃源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前提是，这种幸福是建立在林青澜家破人亡，极其痛苦的焦土上。
    ————
    也许是两世为人的缘故，女童的记忆力很好。
    好到现在，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回想起这一天。
    林母那双充血的眼眸，便也会栩栩如生的浮现在林青澜的脑子里。
    好似一睁开，她就又回到了那一天。
    ……
    等次日邻居报官。
    小林青澜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举目无亲了。
    她那时太小了。
    才不过三四岁。
    想靠自己养活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后，她便被送进了慈佑堂。
    慈佑堂是青石镇镇长，设立专门用来暂时养育孤儿的地方。
    但在那里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那里的几个大娘，连自己都吃不饱饭。
    又怎么会给她吃东西。
    所幸在被饿了几天后。
    当时身子还算硬朗的老姨婆，便把她接到了林家村。
    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有一日两餐。
    ……
    闭上眼睛。
    那日画面不断重播。
    蓦然，林青澜像一个局外人的出现在了这里。
    断头的少妇。
    床下因恐惧而发抖的女童。
    以及……那名黑衣刀客。
    林青澜漠然的扫视着一切。
    狠厉的三角眼。
    左手刀。
    约五尺高。
    和那有些可笑的跛脚。
    一个妇人，一个商贩，究竟能做什么大事，才能让一个刀客来杀人灭口。
    而那个刀客，又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才没有斩草除根……
    林青澜很苦恼。
    她……很痛苦。
    ————
    次日清晨。
    青石镇。
    在一如既往嘈杂中。
    一支车队，缓缓驶入镇内。
    车队前后各有四个虎背熊腰，统一穿着黑色劲服，腰挎横刀的大汉开路。
    中间的马车，由两匹身材高大的上等踏雪乌骓所拉。
    马车的车架全部采用上好的金丝楠乌木制作，精致而美观。
    驾驭马车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
    他满鬓银丝，背挺得很直，目光有神。
    见此。
    街道行人纷纷避让的同时。
    也不禁注目。
    因为镇上的本土百姓，很少见到这种江湖气息极重的车队。
    “俺嘞个乖乖，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呐。”
    “听说是镖局。”
    “我前些日子才看见，林家府邸被清空了，不会就是被这镖局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