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不敢赌

    河床枢纽旧货运编组站。
    隐蔽在附近的安全区域里，早有一辆移动指挥车停在那里。
    “目标列车，六分钟即将抵达！”情报分析员的声音在充斥着电子屏幕蓝光和密集通讯声的指挥车内响起。
    FBI洛杉矶分局助理特别探员主管海耶斯紧盯着中央屏幕上的列车实时位置光点，脸上一片凝重。
    不怪他这么紧张，毕竟自杀性人弹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件大事。
    他身边环绕着HRT指挥官马库斯、ECT（炸弹处置）主管雷耶斯以及LAPD反恐局负责人戴维斯等人。
    他们身后还站着的几个FBI探员，比如负责调查锈铁港帮案件以及主导调查工厂的布拉吉等探员。
    再往后则是一些穿着洛杉矶警局制服的警员。
    一时间，因为自杀性人弹，整个洛杉矶市的相关部门全都被调动起来了。
    “HRT，最终确认！”海耶斯的声音响起。
    马库斯上尉立刻对着加密频道下达指令：“狙击组报告！”
    “A点就位，视野清晰，热成像校准完毕。”
    “B点就位，目标车厢门锁定。”
    “突击组？”
    “A队就绪，轨道左侧掩体后。”
    “B队就绪，右侧废弃车厢内。”
    “技术组？”
    “信号压制准备就绪，但警告，对遥控引爆器效果存疑，生命探测仪显示目标卫生间有单一热源，移动微弱。”
    所有人都在紧张准备着，迎接即将抵达的列车。
    但没想到的是，来自于女列车员长贝琳的一通电话，打破了在场的凝重氛围。
    她出埃里克的存在。
    迟疑之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移到最后面的洛杉矶警署的人。
    眼看着这群洛杉矶警署的人都在面面相觑，有些骚动的样子，海耶斯眉眼微皱。
    其实不用洛杉矶警署的人提醒，他都听过这个名字。
    因为安莉咖啡馆的事情基本瞒不过他这个级别的人。
    除了安莉咖啡馆的事，海耶斯甚至还听过达美航空UA567次航班的事情。
    埃里克·史蒂文斯这个名字在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但是海耶斯下意识看向旁边LAPD反恐局的负责人戴维斯。
    对方是LAPD在现场的最高技术指挥官和主要对接人。
    此时的戴维斯也是一脸迟疑，感觉到众多目光，他扯出一丝微笑。
    作为洛杉矶警署的一部分，他自然知道埃里克这个人，之前他就听西峡谷警局出了一个猛人，当初甚至还有挖角的心思。
    “他确实是我们的人，LAPD西峡谷分局二级巡警，曾参与去年河床编组站代号铁轨盾牌的反恐演习，
    在模拟劫持事件中曾经担任外围工作。”
    到这，戴维斯停顿了一下：“我只能他确实不是一般人。”
    海耶斯面无表情，看了眼前面的工作人员。
    而工作人员正好给出了答案：“.数据库确认无误。”
    马库斯的脸紧绷着，开口到：“计划不变！HRT是唯一受过专业反恐突击训练的！
    他一个人，没有装备，没有后援，面对一个穿着炸弹背心的目标？成功率不可控！风险太大！”
    虽然知道这个年轻人可能很厉害，但作为一个指挥官，他本能地排斥任何计划外的变量。
    “是。”
    “.”
    接着，戴维斯对着后面的LAPD们使了下眼色，让他们赶紧去通知洛杉矶警署的各方大佬们。
    列车里有某个伙子在！
    ————————————————
    就在洛杉矶警署那边又惊又怒的情况下，列车那边的进展一直都在进行着。
    卫生间两边车厢的乘客们早就被各个列车员们给清走，远离这边。
    只剩下埃里克一人站在卫生间门外，看向站在前面车厢一脸紧张的贝琳点了点头。
    目送她匆匆离去。
    埃里克深吸一口气，继续拨通贝琳的电话，死死盯着卫生间的门，再盯向前面的车厢门。
    “埃里克警官，我已经准备好了。”
    埃里克低声道：“开车厢门。”
    “好的。”
    伴随贝琳紧张的声音响起，前面的车厢门咔嚓一声，亮起了可以按压开门的提示。
    埃里克默默吐出一口气，收起手机从背后掏出一把Staccato2011 P手枪，枪口稳稳对准卫生间门。
    因为安莉咖啡馆的事，霰弹枪他是提交给FBI当证物了，但是一枪未开的Staccato2011 P手枪还是物归原主。
    再加上美国火车站并没有像机场那样普遍、强制的安检程序。
    主要依靠基于风险与情报的抽查。
    通过警力巡逻、随机行李抽查、身份随机抽查、车上检查以及情报驱动的临时加强措施来保障安全。
    所以他这把自购的手枪还是很好的被带上了。
    而这也是为什么，卫生间里的自杀性炸弹客能够穿着炸弹背心，安安稳稳地上了火车。
    至于为什么FBI会知道这个列车里有炸弹客在，估计是不知道在哪里收到了可靠的情报。
    埃里克死死盯着卫生间的门，呼吸变得绵长。
    如果是他猜测的那样，卫生间里的炸弹客应该会在列车停止的时候，为了制造最大伤亡，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如果事情不可为，为了自己的命着想，他会在列车停靠之后，趁着里面的炸弹客刚走出卫生间的瞬间，一枪击毙对方。
    “635647”
    心中默默倒数列车开始停止的时间，埃里克已经全身心投入到了眼前的场景。
    在他的眼中，空间就像是一个被静止的空间，时光在这时候似乎变得漫长。
    但直到他心中倒数二十五秒之后，感觉脚下的列车速度在缓缓减慢的时候，卫生间指示灯由红转绿，底下的提示栏占用中的词眼瞬间变换空闲中。
    埃里克并没有动弹，而是瞳孔急速微缩，死死盯着还没被打开的卫生间门，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耳边听着里面缭乱似乎在做心理准备的呼吸声，埃里克依然没有移动。
    倒数时间只剩下十五秒后，他依然还是没有移动，就这么盯着还没有被打开的卫生间门。
    耳边传来压抑的哭声，埃里克还是站定原地没有移动，枪口依然稳定。
    其实，他现在都想跑了。
    如果有选择，他也想完成任务，尝试做些什么，可他实在是不敢赌。
    赌狗永远都是输。
    就在埃里克下了某个决定的刹那，卫生间的门锁却在此时咔哒弹开！
    门被打开了。
    走出一个年龄接近三十岁，头戴黑色棒球帽，灰色上衣穿着一件绿色外套，满脸都是汗的南亚裔男性。
    突然看到埃里克的时候，他怔了下，瞳孔骤缩，心跳加速。
    他完全没有想到卫生间外面还有人，甚至这个人还拿着枪对准他。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或者想要做些什么反应时。
    砰！
    枪声在相对密闭的车厢连接处炸响，如同平地惊雷。
    瞬秒之内，埃里克果断扣动扳机开枪。
    9毫米子弹精准地钻入那个刚刚踏出卫生间门框的南亚裔男子的眉心。
    子弹的冲击力让他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棒球帽飞脱出去，在空中翻滚。
    他脸上那混合着汗水的极度恐惧和茫然，在子弹接触的瞬间被彻底定格，随即被喷溅而出的红白之物覆盖。
    瞳孔中的最后一张画面只剩下眼前这个开枪的年轻男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了对方那饱含歉意的眼神。
    冥冥中，他好像听到了对方了句对不起，在黑暗颠覆了视野时，炸弹客心中突然变得轻松了些。
    “愿平安降临于你”
    时间被拉长了万分之一秒。
    埃里克清晰地看到，这个南亚裔男子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像是被掐灭的烛火。
    整个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软绵绵地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回狭的卫生间内，撞在马桶边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抓着胸前绿色外套的手，在神经反射下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无力地垂下，露出藏在里面的遥控开关。
    “呼~”埃里克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复杂，盯着半截身子倒在卫生间里的尸体，沉默不语。
    他果然还是不敢赌。
    在第一时间看到并确认对方的炸弹是属于遥控式之后，还是选择了开枪，一劳永逸。
    只可惜，任务怕是失败了。
    因为任务的要求除了拯救列车里乘客，解决自杀性炸弹事件，还得拯救良知未泯的炸弹客。
    现在这个炸弹客已经死了，谈何拯救？
    埃里克看了眼飘浮在虚空的虚拟视窗。
    下面的任务已经慢慢消散得无影无踪。
    “可惜了，第一次碰到价值两点的任务。”埃里克心里有遗憾，却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
    开枪，他并不后悔。
    虽然这两点奖励看似很多，但实在是不太好拿，完成任务的关键是去赌这个炸弹客的心思。
    万一，赌错了劝不动，炸弹客还是要炸，那该怎么办？
    真到这地步，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是他不喜欢的方式，命运始终还是得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早就决定要采取这种方式，至于为什么要留下来解决这事，则是因为列车里的乘客们。
    这才是会产生心魔的地方。
    埃里克右手拿着Staccato2011 P手枪，左手拿出手机继续拨打贝琳的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埃里克警官，刚才是…枪声？”
    听着贝琳焦急的声音，埃里克道：“你跟他们，年龄接近三十岁，南亚裔男性，穿着炸弹背心，应该是遥控型炸弹，已被我击毙，
    还有，炸弹未解除，需要ECT专家立刻上车，重复，炸弹未解除！
    疏散所有车厢里的乘客.”
    电话那头，贝琳彻底石化。
    吩咐完后，埃里克感觉到肩膀处出现了一道刺麻的感觉。
    抬眸看向车厢的窗口，埃里克似乎能看到躲在前面不远处起重机车里的狙击手。
    “原来被人狙击的时候，是这种感觉？”埃里克心里想道默默记下，关了手枪的保险，悬挂在食指上，对着那边的狙击手双手抬起示意他没有威胁。
    可埃里克不知道的是，他视线尽头处，躲在起重机里的狙击手看着狙击镜里的埃里克，心中却是一片悚然和发毛。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可看到埃里克举着双手示意，狙击手深吸一口气，对着通讯器快速报告：
    “Alpha报告！情况有变，威胁目标疑被击毙，倒在卫生间内。
    开枪的嫌疑人解除武装，手枪保险关闭挂在食指，双手高举，姿态为非威胁！
    重复，姿态为非威胁！他.他似乎知道我的位置！他刚才在看我！”
    指挥车内。
    通过贝琳免提和狙击手的汇报，听到一切的FBI和LAPD官员们，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剩下四秒。
    海耶斯张了张嘴，看着屏幕上代表列车的信号点依旧在移动，看着HRT突击队员们依旧在废弃车站的掩体后屏息待命，再看着通讯记录里那不到一秒时间差内发生的天翻地覆
    海耶斯心中着实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感想，他甚至都有点疑惑，有点怀疑人生：
    “这超级麻烦的大事就这么被解决了？为了解决这事，整个洛杉矶市的大大部门都被惊动？就这？”
    实话，他甚至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等到ECT专家上车的时候，这一切应该早就晚了。
    至于狙击手，那是最后的措施，谁也不能保证狙击手能不能在炸弹客引爆炸弹之前，就地击毙炸弹客。
    海耶斯下意识看了眼表情怪异的LAPD反恐部门负责人戴维斯，缓缓拿起通讯器，对着整个行动频道下达了新的指令。
    “所有单位注意，计划变更，目标已被列车上警员史蒂文斯致命性制服。
    重复，目标已被击毙。
    HRT，ECT组！立刻前出！列车即将停止！准备进行炸弹处置！快！”
    列车终于停止。
    埃里克仔细听着耳边的动静，感觉到身体再也没有刺麻感，开始尝试性缓缓移动，确认没有问题。
    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卫生间内、浸在血泊中的尸体，埃里克心里叹口气，打开了车厢门，跳了下去。
    昏暗中，从停靠的列车阴影里，涌出了一群剑拔弩张、全副武装、手持梯子或盾牌的特警。
    看到这群特警如临大敌的样子，埃里克把手中的Staccato2011 P手枪丢在前面的轨道上，站定原地，高举双手大声道。
    “别开枪！！我是警察！LAPD！埃里克·史蒂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