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共鸣

    展厅里一时之间静了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那爸爸去道歉吧！”苏喆突然说道，“我做错事的时候，你和妈妈不都是让我去道歉的嘛。”
    虽然是童言无忌，这话却让江韵阳心头一震。他低头看着儿子纯真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经历了这些年，想得太多，林墨本就是个干脆的人，他这些年与林墨的疏远，或许只需要一句简单的道歉就能化解。
    “你说得对，”江韵阳根本不管苏喆手上是不是有颜料，有些激动的说道，伸手径自把他抱到腿上坐下，任由苏喆手上的颜料胡乱涂抹到了自己昂贵的手工西装上，他狠狠在苏喆脸上亲了两口：“等这一次妈妈的画展结束，爸爸就去道歉。”
    苏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虽然人小，但是还能给爸爸帮忙，简直太棒了，他在心里狠狠得意了一番。
    他在江韵阳腿上坐了一会儿，似乎突然有了灵感，又继续下地画画去了。
    江韵阳放苏喆下地去，自己则望着窗外飘过的火烧云，一时之间简直思绪万千。那些年错过的友谊，因为自己以前幼稚可笑的自尊而推开的朋友，如今想来，都是成长的代价。
    而现在，命运给了他一个机会——通过苏御的画展，他与林墨重新有了交集，那他应该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是时候，去弥补一些年少的遗憾，去修补那段被自己误伤的友谊了。
    江韵阳被勾起了童年的思绪，看着外面的树丛忆往昔，在另一边的馆长办公室里，苏御和林墨两人可谓是相谈甚欢。
    苏御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双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扫视了周围一眼，最后停在林墨身上，眼神温柔又专注地看着对面的人。
    这个办公室的风格就跟林墨本人一样，干练而不失格调。墙上挂着几幅现代主义画作，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种艺术类的典籍，办公桌上除了电脑外，还摆着一个造型独特的青铜雕塑。
    “所以，《星轨》系列的灵感来源于你在临江市的夜晚？”林墨翻看着苏御的作品集，目光突然停在了其中一幅画上。
    苏御点点头，声音轻柔又坚定：“那时候我一个人带孩子，所以经常晚上被吵醒，一时半刻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到阳台上去看星星。小城市的夜空特别清澈，星星一颗一颗特别清晰。”
    林墨抬头看向她，锐利的目光中带着专业的审视：“你的用色真的很大胆，尤其是这种蓝紫色的过渡，要是用的不好就会很庸俗，很少有人敢这么处理。”
    “其实，”苏御伸手撩了一下垂下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最开始是因为实在没钱，买不起太多颜料，只能将就着剩下的颜色用，后来发现意外的好看，就成了我的风格了。”
    这个回答让林墨有些出乎意料，她挑了挑眉，走到窗前：“苏小姐，你知道吗？我最欣赏的就是你画里这种……野蛮生长的生命力。”
    她转过身，看着苏御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不像某些学院派，画的倒是很精致，但总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苏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脸颊顿时红了：“谢谢……不过我也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在我这儿，就不用搞谦虚这套了，”林墨走回座位，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我比你痴长几岁，看过太多所谓‘天才’的作品，一直觉得缺了什么，直到看到你的画……”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最后才说道，“充满了真实的烟火气。”
    她把文件递给苏御：“这是展览企划书，你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苏御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上面写着展览主题——《星空与大地：苏御的旅程》。这个标题精准地概括了她这些年漂泊的心路历程。
    “这……”
    “不喜欢？”林墨挑眉。
    “不，很完美。”苏御声音带着些轻快，“只是没想到您这么了解我的作品。”
    林墨轻笑一声，带着些许得意：“喜欢就好，也别介意，我没调查过你，纯粹是职业敏感罢了。”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对了，关于开幕式，我打算邀请几位重要的评论家……”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苏御温婉细腻又独特的艺术了解与林墨犀利专业的策展思路不断碰撞，却意外地和谐。
    当谈到作品怎么摆放时，林墨甚至直接走到白板上，画了一个展厅的平面图。
    “这里放《归途》，那里挂《新生》……”林墨的马克笔在白板上快速地在白板上移动，“中央展区就留给你的新作，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重逢》，怎么样？”
    苏御惊讶地看着她：“您怎么知道我想用这个名字？”
    林墨停下笔，转头看她：“猜的。”她的眼神中飘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软，“毕竟，这确是一场难得的重逢，不是吗？”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无言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窗外橘红色的阳光逐渐收敛，夜晚来临。
    “时间不早了。”林墨抬手看了看腕表，“那小子和孩子该等急了。”
    苏御这才惊觉已经谈了这么久。她急忙起身整理资料，突然鼓起勇气问道：“林馆长，我能问问……您为什么这么支持我的作品吗？”
    林墨正在关电脑的手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苏御，仿佛透过她在看什么人，干练的声音罕见地轻柔下来：“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还有，不是让你别叫我林馆长么，不然你叫我墨姐也行。”
    “好的，墨姐。”
    苏御笑着答应下来，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追问那个人是谁。
    两个人一起走出办公室，灯光将她们的性子拉的很长，一个温婉如水，一个干练如风，却在这艺术殿堂级，找到了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