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赐长乐宫

    我坐起来，颔首回应。
    虽是衣裳陈旧，脸上没有脂粉可涂抹，也没有珠宝可佩戴，但妙曼高挑的身姿，如瀑的三千青丝，精致雍容的五官，已是惊艳才才，将昨日宣和殿的那些胭脂俗粉全都比了下去。
    待早朝时间过去，我便与沈明月赶去高唐台下，提前等候。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从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抬眼看去，最先见到几个带刀御前侍卫。
    我面色不由得冷了下去，打开锦囊，放出十几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蛊。
    蝴蝶蛊是由沈明月的鲜血养成，见到主人，即刻全都围了上来，绕着沈明月翩翩飞舞。
    南月天生带有异香，容易招惹蝴蝶，我虽不能让沈明月也拥有异香，但让蝴蝶傍身，却是十分简单。
    沈明月不知此事，只见自己被小巧可人的蝴蝶围绕，顿时露出了小女儿应有的兴奋神情，笑声如银铃般响起，与蝴蝶蛊缠舞起来。
    “呦，皇上您看那儿。”
    走在萧天宸龙撵前面的白公公最先看见，惊奇的喊出了声。
    我装作浑然不知，与沈明月一起嬉闹，而眼角余光，却是看着萧天宸那边的动静。
    “那是何人，给朕过来。”
    突然，萧天宸的声音传来，我转身看过去，看见他那张俊朗寒冷的脸，一股恨意当即从心底油然而生。
    我掩去眸中的寒意，蠕动薄唇，命令蝴蝶蛊退散，而后随在沈明月身后，慢慢走了过去。
    沈明月垂着头跪在地上，我却毫无所动，她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急忙拽我裙角，我方才跪了下去。
    沈明月怯怯道：“回皇上，小女是柳州知府，沈自清之女沈明月，半年前入了殿选，却不慎染上热疾，担心将病气过于旁人，便身居冷宫养病，直到今日方才得以痊愈，便来此散心，未想惊扰了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抬起头来。”萧天宸令道，我抬眼向上看去，他正习惯性的转动拇指上的碧绿扳指。
    被我撞破他与南月的丑事之时，被父皇拒绝我与他的婚事之时，他杀死我的父皇母后之时，他杀死我之时。
    他都在转动扳指。
    想来昨日见到那双紫昙鞋的时候，他也在转。
    沈明月慢慢抬起头，直到将整张脸一览无余的暴露出来，萧天宸终于坐不住了。
    他猛地跳下龙撵，大步走过来，捏住沈明月的下颚，仔细看了两眼，嘴里失声道：“南月？”
    我跪在一旁闭了闭眼，心口像悬着一把利刃，一寸寸的凌迟着我。
    这便是我倾尽所有爱了三年，最终换来国破家亡的男人。
    沈明月吃痛，忍不住痛哼出声。
    萧天宸慌乱的松开手，急忙将她扶起，而后狠狠拥进了怀里。
    我目睹这一幕，感觉分外刺眼。
    那时的萧天宸，也这般呵护我。
    “羌汐，你还愣着作甚。”白公公突然低声喊道。
    我抬眼看去，只见他眉目飞舞，示意我赶紧避退，不得打扰萧天宸的美事。
    我自嘲一笑，而后垂头站起，随一众侍者退到了几丈开外。
    白公公对我赞叹道：“皇上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冷宫女子如此激动，本官还是闻所未闻。”
    我心思全然在萧天宸身上，恨不得冲过去将他千刀万剐，便未做出理会。
    白公公也不生气，满脸淫笑，继续道：“本官答应你的事，已然做到，你答应本官的事，是否也该实现了？”
    我回过神，冷笑着看他，道：“好啊，还请公公同奴家找个僻静的地方，让奴家好生伺候您。”
    “好一个贱蹄子，随本官走。”白公公吞了吞口水，拉起我的手，便朝着一处树林走去。
    到了地方，他用肥胖的身体将我压在树上，急切的道：“张嘴，先与本官对食。”
    我红着脸偏过头，柔声道：“公公别急，奴家昨晚只睡了两个时辰，专门起早，习练了一套伺候男人的招数，您来躺下，奴家定能让您无比舒服。”
    “小贱蹄子，早知你是如此风骚，本官昨晚就该将你做了！”
    白公公说着，便满怀期待的躺在了地上，又闭上眼睛，催促道：“快来吧，本官受不了了。”
    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道：“那奴家来了。”
    说罢，我不急不慢的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解开细绳，将里面的化尸蛊尽数撒了下去。
    白公公还未反应过来，上千只细小的化尸蛊，便已经钻进了他的衣裳，开始疯狂撕咬。
    伴随着一声惨叫，白公公肥胖的身子，已经全然化为脓血，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我皱起眉，将事先备好的粗盐一并撒了下去，化尸蛊随之也化为一滩血水，与白公公化成的脓血一起渗入了土壤。
    昨夜我确实只睡了两个时辰，专门起早，便是为了潜入米仓，收集米虫，将其炼成化尸蛊。
    本想用来晚上应付白公公，谁知他迫不及待找死。
    化尸蛊杀人，素有毁尸灭迹的奇效，就连慎刑司的仵作，也无从下手。
    回到冷宫别院，我烧水洗去身上的血气，刚换完衣裙，便见一名太监走进来，定睛看去，竟是小泉子。
    他喜上眉梢，语气激动的通报道：“羌汐姑娘，月妃娘娘命奴才前来接您回宫。”
    “月妃？”我饶有深意的念道。
    萧天宸倒是旧情深厚，只是皮囊相同罢了，竟直接封了妃位。
    如今的沈明月，若想向那位毁她容颜的妃子寻仇，必然是信手拈来之事。
    小泉子以为我不知，便又毕恭毕敬的解释道：“月妃就是明月小主，不过皇上方才赐了封号，现在已经是月妃娘娘了。”
    我浅笑一声，问道：“你又何时成了我家娘娘的人？”
    小泉子灿灿一笑，神色有些惧我，说道：“奴才一心想跟您做事，便自荐来了长乐宫伺候。”
    我不由一怔，萧天宸究竟是何寓意。
    他一心紧系南月，他亲口说他从未爱过我，又为何以我拓跋长乐的名讳，为沈明月的寝宫命名。
    “羌汐姐姐？”
    小泉子见我不动声色，便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我回过神，说道：“你不必花言巧语，既然来了，就安分守己做事，金蚕丝我会每月给你一寸，到时向我讨要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