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亲姐亲妹（一）

    聂大梅被她噎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别看她平时二虎，这会儿念着李停刚生完孩子，也没有和她计较，就站起身走出去了。
    晚上两口子商量着给女儿起名字。李停对钟文松说：“你的学问大，还是你起吧！”
    钟文松琢磨了半天，说：“生下来时天放晴了，又是傍晚，就叫晚晴吧！钟晚晴，你觉得怎么样？”
    李停嘴里念着“钟晚晴”这三个字，连连说：“好，好，挺好听的呢！就叫这个名字吧！”
    由于聂大梅平时不爱和人来往，李停生完孩子坐月子期间，南洼里这边也没有什么人过来看望。
    只有李兰英拿了十个鸡蛋，来看了李停。
    还有钟文松的舅妈，拿了十个鸡蛋一封红糖，还有三尺花洋布，来看了她们母女。
    李停嫌聂大梅做的饭不好吃，钟文松也不会做。
    生完女儿第三天，就自己起床做饭吃了。
    她知道兰英姑和钟文松的舅妈各拿了十个鸡蛋过来，在灶房里扒拉了半天，却没有找到。
    于是问坐在灶塘口烧火的聂大梅：“哎……俺妗子不是拿的有鸡蛋吗？你放哪里去了？我在面叶里打两个，不吃点好的不行，小妞还吃奶呢！”
    钟文松近十年来都没有叫过聂大梅一声娘，李停因为从小没有娘，也不怎么叫得出来。
    于是平时和聂大梅说话，都是应付着喊“哎……”
    聂大梅当面不说，私下里在老钟面前没少抱怨：“三个月两个月的回来一趟，这人给她忙前忙后的，平时连个娘都不喊。”
    老钟就说她：“行了行了，文松可是你亲生的，不是也不喊么？”
    聂大梅撅着嘴：“就你会说，平时爹是没少应。”
    老钟无奈：“她喊不喊娘，你不也是她婆婆，还比人家和你亲。”
    聂大梅不再说了，心里终归是不舒服。
    这次听李停又叫她“哎……”于是撂了脸子，说：“你妗子拿的鸡蛋不能吃。眼看她儿媳妇明华也要生了，你要是吃了，到时候我拿什么去看人家？”
    李停听她这么说，愣住了，想着刚生完孩子她还给端了鸡蛋汤，就问：“咱家的鸡蛋呢？生妞妞那天不是还有吗？还有我兰英姑拿的。”
    聂大梅仍旧冷着脸子：“咱家哪有鸡蛋……那天是借的你莲婶子家的。”
    “你兰英姑拿的，还给你莲婶子几个，剩下的几个，这几天你不是吃完了吗？”
    李停听得心窝子拔凉，扔了手里的勺子，转身出了灶房，躺床上抹泪去了。
    钟文松下工回来，听到孩子在屋里哇哇大哭，赶紧扔了锄头跑进屋里。
    钟文松看到李停在床上躺着，松了一口气：“你在屋里呢！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孩子哭这么凶，你怎么不哄一下？”
    钟文松一边说，一边把孩子抱起来，解开包被看了一下，尿布还是干的。
    就把孩子又包起来，放在李停怀里，说：“我想着是尿了呢！没有尿，可能是饿了。你好歹给她吃一口，让孩子哭恁狠。”
    “你就知道你闺女饿了，我拿啥给她吃？”
    “这过月子呢，连个鸡蛋都不给买。恁妗子拿了几个，还捂那么严实，怕我吃了。你说我拿什么给你闺女吃？”
    “她敢这么对我，不就是我娘家没有兄弟撑腰吗？”
    听李停一通哭诉，钟文松才明白，原来是聂大梅把他舅妈拿的鸡蛋藏了起来，不给李停吃，她才这么委屈，连奶也不给女儿喂了。
    于是他说：“你别想那么多，她就是抠搜。你先给孩子吃两口，别让她哭了。我去问问她，看把鸡蛋放哪了！”
    李停抱起孩子，掀开上衣给孩子吃奶，一边抹着眼泪叫住他：“你别去问她，问她她也不会拿出来。”
    “她都已经说了，等明华生了，她还要拿着那几个鸡蛋，去看明华。”
    钟文松站在屋门口，愣了一会儿，拔腿就往外面走。
    走到院墙口，碰上老钟从外面进来，看他着急慌忙往外走，就问他干啥去。钟文松脚步没停，说了一句：“我去供销社买鸡蛋去。”
    老钟看了看他的背影，踱进了院子里，径直走进东屋，问聂大梅：“文松说他买鸡蛋去……咱嫂子昨天过来，不是拿的有鸡蛋吗？你是不是把鸡蛋放起来了？”
    聂大梅黑着脸，说：“我当然得放起来，明华眼看要生了，我不放起来，都给她吃了，到时候我拿什么去看人家！”
    老钟没有话说，抬起手，想了想，把自己的脸扇了两下，恼火说：“都怪我没本事挣钱，让你没有钱买东西看人家，把人家给儿媳妇拿的鸡蛋都放起来，不让儿媳妇吃！”
    说完连午饭也没吃，气冲冲地出去了。
    老钟等在过道口，从衣服里兜摸出一叠毛票，一张一张地数了，数出十张攥在手里，等着钟文松。
    不多一会儿，钟文松提了一网兜鸡蛋回来了，看上去大概有二十来个。
    等文松走近了，老钟把手里的一把毛票递给儿子，说：“这钱你拿着，只当给小停买鸡蛋吃了……你给小停说，你娘就那样的人，人也没有啥坏心眼，就是东西金贵。”
    “让她别和她一般见识，别再月子里气出来毛病。”
    钟文松推搡着，不要老钟手里的钱。
    老钟把钱塞在网兜里，说：“我知道你也没有什么钱，拿着吧。小停在月子里，孩子太小，身上不能缺了钱。”
    老钟说完，去牲口屋喂牲口去了。
    钟文松把鸡蛋拿回家，直接放在了他们睡的西间里。
    他对李停说，该吃尽管吃，是爹给的钱买的。
    钟文松知道，因为聂大梅的抠搜，李停在南洼里的这个月子过得很憋屈。
    因此孩子刚出满月，他就借了生产队的架子车，把李停和孩子拉回了坡李庄。
    和在南洼里过月子的冷清不同，一回到坡李庄，平时和李停相处得好的大姑娘小媳妇，婶子大娘，听说她回来了，纷纷拿着自家的鸡蛋、鸡子、鱼等各种好吃的来看李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