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矿脉图

    暮春的运河裹挟着桃花汛的腥气漫过石堤，沈惜棠的银镯在青龙闸口突然发烫。
    她俯身察看新筑的玄武岩护堤，石缝间渗出的不是寻常水渍，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靛蓝色液滴。
    改良磁髓罗盘的指针在此处疯狂打转，琉璃罩内的硫磺蒸汽凝成北斗倒悬的异象。
    "东家，第三船队的三桅帆吃水有异。"老秦的蓑衣还在滴水，掌心摊着的磁屑竟吸附成火炮膛线纹路。
    沈惜棠将碎屑撒向水面，漩涡中浮沉的铁砂突然拼出工部新铸的"壬寅"火漆印——这制式本该在磁髓案结审后废止。
    萧珩夤夜叩门时，斗篷下藏着半截焦黑的机括齿轮。
    沈惜棠用硝石水冲洗齿纹，显影出的暗码竟与父亲《璇玑谱》中"龙骨水车"的图谱编号吻合。
    "北狄使团献了架'天赐神犁'，今日在皇田试耕时犁出了这个。"
    五更天的春雷劈开黑云，沈惜棠蹲在御田的泥泞中。
    翻出的新土泛着诡异的靛蓝色，磁屑吸附在犁铧上形成工部火器司的狼首纹。
    她假借验土取走深层样本，硫磺晶溶液显影出的暗纹拼成四个字：璇玑当诛。
    "这不是狄人的手笔。"萧珩的钢鞭劈开神犁木柄，暗藏的磁髓齿轮组咔咔作响。
    沈惜棠将齿轮浸入汞溶液，蚀刻的"永和九年制"字样下，竟覆盖着景泰朝军械司的暗记。
    "有人用前朝旧械混充新贡，这机括工艺......"她突然噤声，想起父亲曾为景泰帝改造过龙骨水车。
    大理寺开验贡品当日，神犁突然暴走。
    沈惜棠的银镯被磁力牵引着撞向犁轴，吸附其上的磁屑在阳光下拼出父亲私印。
    萧珩挥剑斩断传动链的刹那，暗舱迸出二十枚带倒刺的磁髓镖，钉入大理寺匾额的深度分毫不差。
    "沈姑娘好手段。"北狄使臣抚掌大笑，狼首戒指刮过犁身某处。
    沈惜棠的磁髓罗盘突然失控，指针直指使臣心口——那里缀着枚磁髓狼牙，纹路竟与工部密档中的"地脉密钥"如出一辙。
    暴雨冲刷皇城时，沈惜棠在废弃冶铁坊有了惊人发现。改良浑天仪显示，神犁翻耕的轨迹与地脉磁力线完全重合。
    她将磁屑撒向铁砧，显影出的暗纹拼成整幅皇城地下水系图，标注的红点恰是三大殿地基所在。
    "他们要把皇城犁进运河。"萧珩展开前朝地脉图，朱砂线在暴雨中洇成血痕。
    沈惜棠突然掀翻水车模型，齿轮组在磁力作用下自动重组——这分明是放大版的焚天阵机括。
    子时的更鼓碾过瓦当，沈惜棠用父亲遗留的璇玑尺丈量水车残件。
    当第七枚磁髓齿轮归位时，暗藏的硫磺晶突然自燃，在琉璃罩上烧灼出北狄王帐的狼烟符。
    萧珩的密探此时送回急报：黑山沟铁矿重现工部制式矿车，车辙印指向皇陵方向。
    两人策马夜探铁矿时，正撞见狄人匠师熔炼磁髓。
    沈惜棠的银镯突然吸附向矿车残骸，暗格内掉落的铜牌刻着景泰三十七年矿难死者名讳。
    她将铜牌浸入汞溶液，背面显影的工部密令令人胆寒："丙辰年惊蛰，地龙翻身。"
    "这不是矿难，是血祭。"萧珩的钢鞭劈开祭坛封石，暗渠里浮出三百具身缠磁索的尸骸。
    沈惜棠的磁髓罗盘在此完全失灵，岩壁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二十年前被封印的地脉机关，正在死尸的牵引下缓缓苏醒。
    决战前夜，沈惜棠在璇玑学堂重组父亲手稿。
    当缺失的《地脉衡平篇》被汞溶液显影完整，她终于参透阴谋全貌：有人借北狄进贡之名，将磁髓机关伪装成农具，实为在皇城地脉埋设爆震机括。
    而翻耕皇田的神犁轨迹，恰是启动焚天阵的最后一笔。
    五更天的朝会上，北狄使臣突然发难。
    狼首戒指弹射出的磁髓刺直扑龙椅，却在半空被萧珩的钢鞭吸附。
    沈惜棠当庭泼出汞溶液，龙椅下的金砖显影出整幅磁力阵图，与神犁的耕痕严丝合扣。
    "诸君请看！"她掷出改良浑天仪，铜晷投射的磁力线吞没狄人暗器。
    工部新任侍郎暴起发难，袖中磁髓弩箭却被沈惜棠的银镯反制。
    混乱中，萧珩劈开殿柱，暗藏的硫磺晶导管暴露在晨光里——整座金銮殿竟是最大的磁火引信。
    地动山摇的刹那，沈惜棠扑向龙椅下的机括枢纽。
    父亲的璇玑尺插入磁髓锁孔时，逆转的齿轮将地脉震动导入太液池。
    冲天水柱吞没了即将暴走的焚天阵，硫磺毒烟在暴雨中化作靛蓝色泥浆。
    七日后，沈惜棠立在重新丈量的皇田畔。
    萧珩将缴获的神犁熔铸成地脉碑，沸腾的磁髓液里浮出父亲最后的朱批："器械本无善恶，惟人心分正邪。"
    她将《璇玑谱》残页封入碑基时，春雷劈开云层，雨滴打在青铜晷盘上的声响，恰似当年父亲调试水车时的叮咚声。
    暮色染红运河时，北疆传来八百里加急：黑山沟地脉因过度开采塌陷，狄人火炮工坊尽数湮灭。